“他一晚上一晚上的疼，剛開始用止疼藥還能止住，後來止疼藥從一種吃到四種，他都沒有辦法得到緩解，他的脾氣變得暴躁，會動手打我媽。怪我媽當初沒有給他做手術，說她是庸醫，我媽可能也是因為愧疚吧，每次都生生受了，他們以為我不知道，直到一天晚上，我爸失控了，我媽疼的叫出了聲，我衝了進去，和我爸動手了，第二天，我去上學，回來的時候我爸跳樓了。”說到這裏張銘沒有再說下去。
他沒有悔意，聲音冰冷，臉上也滅有痛苦的表情，他端起酒杯一昂而盡，嘴唇顫抖著，可安雅不知道怎麼的，她從張銘的敘述中感覺到了悲傷。
“辦完我爸的喪事，我媽就退休了，沒過幾年她就去世了，在病床上最後的日子裏，她一直重複著說自己後悔了，沒有給我爸做手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我也成為一名醫生，在細細回想起之前我媽的決定，她的決定沒有錯。可是她不知道這個決定讓她家庭破裂，甚至比我爸得病還要更加讓人難以接受，我不能想象她有多後悔才能將一心熱愛的工作辭去，一遍又一遍的受著我爸的毆打。”
安雅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的那個病人，他和妻子恩愛的樣子羨煞旁人，她不能想象在未來的某一天，一直愛著老太太的丈夫，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對於老太太來說，這是多麼崩潰的事情。
安雅眼神複雜的看著張銘，難怪他堅持要給病人做手術，他隻是不願意讓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重演，他隻是讓醫生不要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去思考問題，而是站在一個子女，站在病人的角度去考慮。倘若有一天她也得了同樣的不治之症，她雖然知道藥石無醫，可還是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得到治療，而不是基於對自己好的理論，將她放棄。
‘比起死亡，我更怕改變你們的生活。’安雅突然想到之前看過的一句話，或許他們的決定於病人來說並不是最好的。
安雅正在思考張銘說的話，可是原本坐在對麵的張銘突然捂住了他的臉。
“有時候真是會覺得自己沒用，事情發生的第二遍，我仍然沒有辦法阻止。”他的聲音哽咽，是真的將病人看成了自己的親人。
“張銘，我們不是家屬，我們沒有辦法替病人決定，你不要自責了。”
“不是，是因為我們有後顧之憂，因為麵子，我沒有辦法將這件事說給病人的兒子聽，因為怕被停職，所以我沒辦法和院長硬抗，我為自己的懦弱感到慚愧。”
“張銘，你已經很優秀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醫生了，沒有人比你更關心病人。”安雅輕輕扶著張銘的肩膀，無聲的安慰他。
她的話音剛落，張銘仰頭看著他，他的臉龐因為醉酒的關係還有些微紅，眼角帶著一絲晶瑩，一瞬不瞬的看著安雅。
他視線炙熱，安雅轉頭躲閃，誰知下一秒張銘就扣上她的手腕，將她拉下來，吻上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