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慶元節,是燕府管家衛長青的小兒子衛忠和崔家二小姐喜結連理,拜堂成親的大喜之日。
一大早,衛家大門外,豎天杆,掛彩旗,紅紗彩燈,人來人往,一片喜慶祥和。
那衛家在天門鎮雖算不上名門望族,家境卻還殷實,加上衛長青乃燕府大管家,並兼任秦山祠堂長老院管事,為人人麵麵俱到,人緣極好,今日衛忠大喜之日,附近十裏八鄉來道賀吃酒的竟達數百人之多。
蒙羿扶持著母親,也備了一份賀禮,步行而來,剛到衛家大門口,旁邊就蹦出芩兒一聲驚喜萬分的呼喚:“二娘!蒙羿哥哥!你們來啦!”
一雙溫暖的小手伸將過來,稍稍一掙紮,鑽進了蒙羿的手掌心。
蒙羿知是芩兒,便輕輕握住。
一回頭,但覺眼前一亮:
那芩兒,一襲紫衫翠裙,雲髻碎鬢,麵如桃花,顧盼神飛,觀之可親,極是可愛。
衛家接了賀禮,記入禮單,恭身將莫曉霜迎了進去,莫曉霜回頭自然叮囑了羿兒幾句,便笑吟吟的入了衛家大門。
蒙羿抬頭,燕驍宇,小羽,薛忠,鄭少白,一幹人不出意外的都如影隨形跟在芩兒屁股後麵。
蒙羿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稍稍露出一抹笑意。
小羽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神情仍然顯出些許孤傲。
蒙羿的一抹笑意卻讓另外三人吃驚不小。數年來,這是第一次看見少年在他們麵前露出笑臉。
此刻少年的耳邊,正響起師父婉青溫柔的聲音,“……上善若水,水容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因勢以導,大成大氣之相!仰麵沐朝陽,身後必成影!萬物負陰而抱陽,寬容以為和……!”
是啊!天之大,凡塵萬相,眾生百態,萬事萬物都有他存在的機理和理由,我們有何必計較太多。
少年目光平和,嘴角微翹,王者之凜然大氣,已然初露。
蒙羿:“芩兒!”
“哎!”
“我們走吧!”蒙羿轉身,與芩兒並肩同行。
鄭少白眼疾手快,一下竄至少年身前,手裏的三彩金剛無影棍恍然閃過,卻是幫少年挑開了頭頂被風吹落下的一長段豔紅彩紗。
眼見少年英氣逼人,神采不凡,小羽心裏暗喜,竟也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
燕驍宇和薛忠對望一眼,表情有些呆瓜。
那燕驍宇瞥見少年牽著芩兒小手,無名之火頓起,大喊一聲:“蒙羿!!”
少年站住了。
沒有回頭,
微微有些驚訝,
驚訝,卻並非是因為燕驍宇的吼聲。
而是大門西側青瓦紅牆邊傳過來的一聲長長的歎息,“嗨!唉~”
那歎息聲是一個蹲在牆角的男子發出的。
但見那人身穿破舊泛白衣衫,腳蹬玄黑深筒破皮千層獸皮靴,腰間環栓一竹絲混天細絞索,挎一個頭大細頸的一品紅葫蘆。
少年放開芩兒的手,一轉身走了過去。
燕驍宇一愣,暗想:“妮嘛,不甩我,這什麼情況!”,也跟了過去。
走近細看,那中年男子衣著雖是略顯破舊的粗布長衫,竟也儀容清俊,相貌堂堂,頭不著冠,束發於頂,裹一淡紫色逍遙巾。
讓人特別好奇的是,男子頭頂束髻,竟用的是三寸有餘,一青一白兩把竹製小劍平穿而過。
見蒙羿走上前來,男子微微抬頭,斜瞄了少年一眼,用一把赤銅小刀,仍舊削著手裏的一節碧色青竹。
蒙羿蹲了下來,中年男子似乎微微一驚,後挪一步,雙手間立時騰起一小團碧色霧氣,“幹嘛?要買我的劍嗎?”
蒙羿吃了一驚,適才明明看見男子手裏拿著的一節完整的青竹,這一眨眼便成了一把四寸有餘的竹製小劍。
蒙羿眨眨眼,回頭看了看芩兒。
芩兒興許是心思都在少年身上,沒注意,見蒙羿回頭,隻當是少年喜歡那小巧別致的竹劍,便笑吟吟的問道,“大叔!你這小劍多少錢?”
男子頭也沒抬,低頭說道::“無禮難入席,牆外聞酒香!賣了這把小劍,湊夠一份賀禮再打一葫蘆美酒即可!”
說罷,那中年男子將赤銅小刀插入腳踝處的一牛皮刀鞘,取下酒葫蘆,舉過頭頂,口朝下,使勁搖了搖,葫蘆內滴出一滴酒,男子趕忙張口接住,裹著一大口清口水,脖子一伸,咕嚕吞下。
再使勁搖,酒葫蘆內滴酒不出,男子立時哭喪著臉,眼神極是失望。
少年心有不忍,翻出貼身汗衫內兜裏的一兩碎銀,“大叔!羿兒隻有這些!是我娘今日開恩給我的零用錢,我本來想到鎮上給芩兒買一串梨棗糖葫蘆的~……”
少年又回頭,嘟著嘴,目光帶著詢問,孩子氣十足,看著芩兒。
芩兒莞爾一笑,使勁點頭,頭上小巧的步瑤流蘇釵隨風輕顫。
少年一喜:“大叔!給!你把葫蘆拿上吧!去鎮上打些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