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天地中 秋聲不可聽(1)(1 / 2)

怒雲,大風,長天。

未央宮外,殺氣彌漫。

六七個囚犯,在獄吏的逼迫下,環佩叮咚地……不對,不是環佩叮咚。環佩叮咚,那是千金小姐用的詞兒。這群倒黴囚犯不值千金,他們值得是千刀。書歸正傳,囚犯們鐐銬叮咚地走出檻車。

人都有貪生之念,就算成了案板上的魚肉、虎口還未下咽的羔羊,但凡有一寸氣在,也會揣著渺茫的僥幸,盼著奇跡發生。老犯人公孫卿弓著腰,擠出幾分卑微的笑容,湊到年輕獄吏跟前,問:“爺,把我們帶到這裏……怎麼處置我們啊?”獄吏冷冷地說:“再等一個時辰。”公孫卿不解其意,又不敢多問,隻好厚著老臉,陪著笑,退到一邊。

不是所有的囚犯都垂頭喪氣。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葉未央就挺想得開。他伸出腿來,把目中無人、仰臉走來的廷尉長史絆了一個大跟頭。這下可好,長史老爺原本趾高氣揚,現在卻落了個五體投地。廷尉長史氣急敗壞地爬起來,揚起皮鞭,打算把下絆子的人狠抽一頓。可等他看清促狹鬼是誰,他就想開了,大人有大量了。他想:“我是朝廷命官,權臣顯要,何必跟市井無賴、惡少年一般見識?跟他一般見識,搭理他,簡直是自降身份……更何況,這個惡少年,可不是一般的惡少年,他可是葉未央啊……少搭理他為妙……”廷尉長史大人不計小人怪地揚揚下巴,沒事人兒一樣走了。葉未央有心鬧事兒,無奈人家不配合。廷尉長史這個巴掌拍不響,那就找別的巴掌吧。

一隊長戟兵,盔明甲亮地走過來。葉未央斜著眼,看著長戟兵,唱起了楚歌:“鴻鵠高飛兮一舉千裏,羽翼已成兮橫絕四海。橫絕四海兮無可奈何……”一個衛尉聽見了,罵了一句:“四海什麼四海?閉上你的破嘴!”有傻瓜上當了。葉未央精神一振,明知故犯地繼續唱:“橫絕四海兮無可奈何……”衛尉惱羞成怒:“橫絕什麼橫絕?唱哪門子喪歌!”葉未央立刻抓住衛尉的破綻,說:“這可不是哪門子喪歌。這是堂堂在上——英雄天子——大漢開國——太祖高皇帝——作的歌!高皇帝作的歌,你居然說是喪歌!小子,你完蛋了。你這是大不敬!皇帝大哥要是聽見了,老兄,你說他怎麼處置你呢?會不會來個五牛分屍啊?”衛尉立刻矮了半截,半信半疑地問:“就憑你,還懂高皇帝作的歌?這會是高皇帝寫的歌?”

高皇帝,高皇帝何許人也?您聽我給你解釋啊。每個朝代有每個朝代的太祖高皇帝。具體到漢朝,太祖高皇帝就是劉邦劉老疙瘩。現在是惠帝元年,劉老疙瘩已經遊戲結束,到那邊兒報到去了。可人家畢竟當過真龍天子,人雖走,茶未涼。一個小小的衛尉,借他一萬個膽兒,也不敢找先帝老爺子的不自在啊。衛尉合計了一下:“先帝可不是賢弟,先帝可沒賢弟那麼好說話。得罪先帝,萬一惹得新皇帝玩真的……想象一下,獄吏在我在脖子、手脖子、腳脖子……各種脖子上纏上繩子,然後讓我玩兒這種毫無勝算的拔河遊戲……跟五頭老牛較勁,三皇五帝到如今,能夠完璧生還的大哥,好像還沒出生……”衛尉沒有進取心,他不想填補這項空白。他學黃花魚——溜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