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屬於九原郡,離乘雲宗五十餘裏,同在離州境內。
顧懷和吳情住進了城裏一家普通客棧,用完晚飯後,顧懷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坐在桌前,脫去上衣,露出打磨得很精壯的上身,仔細查看著白淨的胸口。小飯館裏那團詭異的藍光一直縈繞在腦海,此刻他恨不得在自己胸口上開一個洞,看看裏麵有什麼。這種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詭異情況,一日不弄明白,他一日都無法輕鬆下來。
當時那陣師召喚陣眼之力,全部打在他的身上,在那瞬間顧懷卻沒受到任何傷害。他努力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想起一個細節。漫天飛舞的雪花環繞在他身邊,絲絲縷縷的元氣集中而來,卻在眨眼之間全部湧入他的胸口,緊接著,他便看到那團藍光從胸口激射而出,筆直擊中那個陣師。
也就是說,在他的身體裏確實有某種詭異的存在。
顧懷不由得想起那些往事,當初師父帶他上山,宗老會對他的評定是擁有絕佳資質的氣海,這是成為一個優秀陣師的基礎和關鍵。對於一名潛在的陣師來說,氣海的資質七分靠天賦,剩下的三分可以後天培養。
而氣海的位置,恰恰是在胸口,位於心髒的右下方一點。
宗門在這十三年裏對顧懷的培養不遺餘力,光是那些珍貴的藥材就用了無數,這使得他的氣海資質更上一層樓,可問題在於他的氣海裏仿佛有一道門,將氣海和外界的連接通道死死堵住。無法吸收和釋放天地元氣,那麼資質再好的氣海也隻是一個無用的死物。聯想到今日的遭遇,顧懷隱隱明白了一些事情。
這道門雖然擋住他成為陣師的希望,卻能在關鍵時候對他本身提供保護。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陣法攻擊,以前在山上即便有人出言不遜,也沒人真的敢對他動手。師父和宗老們雖然想了很多辦法去探尋他身上的問題,卻沒人會用那種極端的手段。若非今日這般巧合,恐怕顧懷怎麼也搞不清楚這件事。
顧懷冷靜地分析,自己身體裏這個詭異的存在應該是從一開始就有,他五歲上山,在那之後並未遭遇過離奇的事情。
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搞清楚身體裏到底有什麼,擺在他麵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是馬上返回乘雲宗,將這個消息告訴師父和宗老們,讓這些前輩來分析;第二則是回家,看看自己在出生的時候出現過什麼異狀。
權衡之後,顧懷還是選擇了後者,因為他想家了。
離家十三年,這個時間實在有點太長,當時他在宗閣裏一口答應方隨塵,心底未嚐沒有這方麵的考慮。
次日清晨用過早飯,將要出發之際,顧懷對吳情說了自己的打算。女人沒多說什麼,隻是很恭敬地應下。顧懷知道她是要履行自己的承諾,做一名真正的隱衛。對此他不置可否,這一切都是吳情自己的決定,他不必做出什麼虛偽的姿態。
樊城是個小城,街道倒還很幹淨,吳情主動去采購了幹糧用品,還買了兩匹駿馬。顧懷不由分說將花費的銀子給了她,惹得吳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出城之後,吳情問道:“您家在齊州?”
顧懷微皺眉,道:“以後不要用敬語,你年紀比我大,這樣我聽著很別扭。”
“是”,吳情應道,明亮如星的眼睛裏有一絲溫暖的笑意,又說道:“此去齊州路途遙遠,要先南下寧州,然後往東橫穿雲峽天塹,這才到齊州地界,怕是有好幾千裏路途。”
“這些年我與家中常有書信往來,但從未回過家,所以這路途上難免生疏,一路還是要多仰仗你。”顧懷平和說道,昨日兩人有過一些交流,他知道吳情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躲避,對各地風俗人情很熟稔。
“這是我的本分。顧懷,我想先將那個東西拿出來,再隨你去齊州。”吳情略猶豫了下,終究還是順從顧懷的意思,沒有那麼恭敬地使用敬語。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顧懷問道。
“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一塊血玉,有一些年頭,其實我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隻是祖上一直都很重視,將其當做傳家寶。後來不知怎麼被人瞧見,引來天瀑宗的那些畜生,一開始說是要買,我們自然不賣,然後他們便動手明搶。我的家人全都被殺了,隻有我帶著那塊血玉逃了出來,這一逃便是五年,輾轉數千裏路途。”如今再說起那段往事,吳情不會再麵帶淒厲,可是有些仇恨不會輕易消散在風中,隻會深深地刻在心底。
“天瀑宗我有些了解,這個宗門規模不大不小,但是名聲還算可以,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顧懷問道。
吳情冷笑道:“當初我也是這樣想的,天瀑宗的宗門離我家不算太遠,平時也耳聞過他們的善舉,誰能料到其實他們是那種人?更可笑的是,事情發生之後,我在逃亡的路上跟人說起這件事,竟然沒一個人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