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曾經見過這個把笑容固定在相框裏的女人。那張泛黃的照片從筆記本中飄落,麵孔如同蝴蝶一般翩翩飛翔。
艾利慢慢地踱到相框的下麵,拂去上麵厚厚的灰塵。猜測著她的身世,然後在這個房間裏環顧一番。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民房,家具擺放得很整齊,幾十年都沒有變過。即便是無所不淘的篩墟流民也從來沒有光顧過這裏,他們顯然都知道從這些略顯寒酸的低階層居民樓裏得不到多少油水。
曾經的主人是一個善於整理並喜歡幹淨的人,這恰好非常契合相框裏的這女人的模樣。幹淨。整潔。碎花的窗簾靜靜地懸在摞著一遝書籍的窗戶之前。
艾利來到窗戶旁邊,看著那一摞書,書籍都很厚,隨便翻開一本,都是些密密麻麻的看不懂的文字和公式。
他在小書架上翻了翻,在一個夾縫裏麵找到了一本看來是刻意隱藏在這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的一本硬皮書。掀開淺綠色硬殼書麵,在扉頁上有數行娟秀的小字——“我得到了朋友,便告別那令人厭惡的小人;我得到了歡樂,便告別那彷徨猶豫的憂愁;我得到了幸福,便告別那抑鬱傷感的苦海;我得了了希望,便告別那狹長黑暗的深淵。”——很美的排比句。最後一句的下麵,打上了黑色的一串著重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艾利從後向前,快速地翻動著書頁,跳躍在半途中突然停止,停在夾在裏麵的一張填了一半的表格前:愛麗絲·李,30歲,生物基因學博士學位,在馬格南生物研究所從事生物基因分析工作。下麵是一段冗繁的文字,似乎是一份晦澀難懂的技術報告,但黑色的娟秀字跡在一個字的開頭戛然而止。仿佛發生了一件不得不讓其停止的事。同時,在表格的下麵有一份用火漆密封起來的牛皮紙袋子。上麵用鮮紅色的印泥標識出“絕密材料”的字樣。
——裏麵會是什麼?艾利想著,覺得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資料。或許她發現了什麼,或許這是她畢生研究出來的心血。極端的巧合讓艾利兩次與這個女人相遇,讓他覺得有必要把這份凝固著這個女人畢生心血的東西留下來,讓懂行的看一看是什麼內容,或許能夠改變這個後時代的一切。誰又知道不會這樣呢?既然最為愚蠢的政治可以幾乎毀滅那個繁盛到頂點的舊世界,那麼,在這個荒蕪的新世界,人類的指揮結晶能夠讓它重新繁榮起來。
艾利想著,把這個薄薄的檔案袋裝在最貼身的一個衣兜裏,按了按,確認它的確在,然後從這間沒有受到多少打擾的房間走了出去,帶上門,發現外麵的天空開始變得昏黃,黑夜要來臨了。
艾利急急地奔下居民樓,順著來時的那條寬闊的街道朝大廢墟的出口跑去。很多人同樣在哼哧哼哧地奔跑著,身後大口袋在屁股上麵不斷地顛上顛下,發出“咣當咣當”的物品相撞的聲響。
鱗次櫛比的樓房將最後一抹光線吞噬,身後猛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一股陰風從背後吹向自己的身體,讓脊椎從上到下一陣冰涼。此起彼伏的低沉吼聲代表夜行生物開始活躍起來,那些腿腳稍慢的不幸流民都會成為它們此夜的第一頓美餐。
艾利一口氣從廢墟跑回了打鐵鎮。那雙輕便的運動鞋讓他速度倍增,跑起來毫不費力,一個一個身影被他甩在了後麵,等到打鐵鎮的卡口處停下歇息的時候,吃驚地發現自己僅僅用了不到去時一半的時間。別人的目光也朝他的身上投射出詫異。
安妮早早地坐在門檻上等待著,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她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來。”稚嫩的小手把艾利背後的大口袋接了下來,同時開始準備飯菜和熱水。她努力把這一切做得像個成熟的婦人那般麻利,可是舉手投足間,仍舊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兒的模樣。
外麵套上粗布衣衫,袖子挽了起來,腳上換上了一雙輕便的軟底布鞋,那雙獸皮鞋被洗刷幹淨,並排放置在向南的窗口,鞋尖朝外,像是在探視外麵的世界。同時黑色的長發用白色的絲巾纏繞成發髻,並從前向後攏上一塊方形的青花色方巾。這樣的一身打扮與打鐵鎮上的其它婦人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