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個帝君去渡劫
鳳凰劫
作者:謝義和
一:娶親娶到小妖
半個月前,師父掐指給我算了一卦,隨即一臉嚴肅地對我道:“徒兒,你得娶門親衝衝喜。”
……
江湖騙子!
我不過是被一條大蛇嚇得暈了半日,怎麼就嚴重到要娶親衝喜這個地步了?
可是我爹娘被我嚇得不輕,對師父的話深信不疑,不顧我的反對,緊鑼密鼓地為我安排了一門親事,娶的是葉家的次女——葉燾。
就是此時坐在我對麵、衝我傻笑的人。
我尷尬地回了她一個微笑,因為實在沒什麼成親的經驗,對洞房花燭夜該做些什麼一無所知,隻好一直勸她喝酒。
“葉小姐,據說這是從京都運來的百年陳釀,你嚐一嚐。”
葉燾一身大紅的喜服,白皙的臉壓在一堆頭飾下,顯然很不自然。她不時動動脖子,看我倒酒,立刻將臉撇到一邊,嘴裏嘟囔了幾句,看嘴型,應該是在罵人。
我愧疚地將酒杯放回桌子上,閉上眼對她道:“葉、葉小姐想做什麼便來、來吧。”
“噗!”
臉上立刻被噴了滿臉的酒,我抹了一把臉,睜開眼,發現葉燾呆呆地看著我,她呆呆地道:“帝君,你……”
帝君?我正疑惑她是不是叫錯了,眼睛不經意往她身後的窗戶上一瞄,腦子一蒙,瞬間出了一後背的冷汗。
喝下去的酒變成冷汗冒出來,我腦子醒了大半,再定神去看,投在窗戶上的影子還是帶著兩扇翅膀,分明是一隻鳥的影子。
我呆愣地轉身去看我的新婚妻子,她苦著臉,抬頭瞅了我一眼,隨即帶著悲壯的表情將酒往嘴裏一倒,酒入喉時被嗆得直咳嗽。
而窗戶上的影子,此時也跟著一陣顫動。
我驚得幾乎動彈不得,冷汗一層層往外冒,她抬頭見我這副樣子,眨了眨眼:“夫君,你怎麼了?”
我勉強笑了笑,僵著身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葉燾狐疑地湊過來,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隨即眨了眨眼,抿嘴笑了,右臉頰上凹下去一個酒窩,一臉的了然:“你別緊張,如果你沒準備好,我們可以改天再洞房。”
我正要跟她理論,她卻打了一個酒嗝,白眼一翻,一頭栽倒在桌子上。
我原本被她嚇得差點屁滾尿流,但是被這麼一打岔,竟然忘了要害怕,我呆愣愣地看著她,看了半晌,發現她確實睡著了,不由得長歎一聲。
師父遊曆九州,跟我說過這世間許多離奇詭怪之事,我早知道這世間除了人類,還有許多精鬼妖怪,隻是親身經曆卻是實打實的頭一遭,開始時難免驚慌,定下神仔細想想,其實沒什麼好怕的。
更何況葉燾這副睡得口水橫流的樣子,看起來傻乎乎的,應該不是什麼惡妖。
她姿勢扭曲,想來睡著不舒服。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彎腰將她抱起,放到床上去睡。
葉燾的臉白皙精致,陷在大紅的被褥裏,看著很好看,我默默地將臉撇到一邊,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
師父曾說我弱冠這年有個劫,我猜想過許多種可能,萬萬沒想到這劫竟是個桃花劫。
二釣魚釣到落水
我滿月的時候,家裏來了一個蹭吃的道士,他看到尚在繈褓中的我,開口便斷言我弱冠這一年有一劫,且是一個大劫。
這道士便是我師父。
他頗為委屈地對我爹娘說:“你們看這孩子,眉目慈善,周身仙氣騰騰,一看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既是神仙下凡,為的就是曆這個劫,你們惱我做什麼?”
我感慨地看著此時抱著我胳膊的葉燾。
我思索了一夜,正愁著要如何跟她相處才能顯得自然,顯得我不心虛腿軟,甚至想過要去請師父回來替我撐腰,可是她一覺醒來,睜眼看到我就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了我一聲“夫君”。
我一夜未眠,早晨出房門時掛著兩個黑眼圈,一臉萎靡不振,我爹娘還有府中的下人自然而然地以為我……幹了一宿的壞事。
大家滿臉的意味深長,我有點不自在,默默地想抽出被葉燾抱著的胳膊。
葉燾立刻撇嘴,一雙大眼睛委屈地看著我。
我向來招架不住這種分分鍾要哭出來的眼神,尷尬地打圓場:“我怕你抱著熱。”
我娘立刻給了我一個讚賞的眼神。
我娘這個人一向有些八卦,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撮合一些男男女女。我小時候她沒少帶我出去給別人小兩口調和矛盾。
果然,她把我平日用的漁具塞進我手裏,一臉賊笑:“你平日不是最愛釣魚嗎,小夫妻倆出去培養培養感情嘛。”
葉燾立刻跳出來道:“娘想得真周到!”
真的很自來熟啊。
我左手背著漁具,右手掛著葉燾無奈地出門釣魚。
其實以我二十年的生活經驗來說,如果要培養感情,真的還不如把我倆鎖在一間隻有床的房裏,困上那麼幾日……咳咳。
手中的魚竿抖了抖,臉頰微微發熱,我偷偷地瞅了瞅葉燾。
她趴在我腳邊的草地上,雙手支著臉,眉頭微微皺起,轉臉看我:“夫君,你這麼抓魚效率很低的。”
我正要反駁她,釣魚講究的是一個情趣,卻突然想到她們妖大概對情趣這個東西不太了解,於是訥訥閉嘴。
葉燾眨了眨眼,突然輕輕地動了動手指,對著我魚竿的位置輕輕一指,嘴裏輕輕地念了句什麼。
我正疑惑她在做什麼,手裏的魚竿就猛地一沉。
接下來的一刻鍾內,我每一竿下去立刻有魚咬鉤,而且每條魚都肥美個大。
葉燾興奮地在旁邊道:“夫君你好厲害!”
我敢怒不敢言,隻好默默地在心底翻了一個白眼。我探身想將魚鉤上的魚取下來,眼角的餘光看到湖中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這種感覺非常強烈。我怔了一下,皺著眉仔細去看,湖麵一片平靜,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消失了。
是錯覺嗎?
我皺著眉收回魚竿,無論是不是錯覺,這塊地還是少待的好,畢竟我娶媳婦都能娶個妖怪回來,這湖裏有什麼也不好說。於是我收拾好漁具,起身招呼葉燾回去,可是剛站起就察覺有一股怪力將我往水裏拽。
驚呼尚未出口,口鼻就被水給淹沒,那股怪力不給我任何反應的時間,我剛落入水中就快速地將我往更深的湖底拽。我根本來不及掙紮,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對死亡的恐懼,徒勞地劃拉了兩下手,果然,第六感不能不信啊。
我瞪大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湖麵越來越遠,陽光越來越淡,心中的恐懼越來越甚,師父料到我是被淹死的嗎?那為什麼要我娶了一隻鳥,不幹脆娶一條魚呢,說不定這樣我就不會淹死了啊!
撲通一聲。
湖麵的平靜突然被打破,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朝我遊來。
是葉燾。
她背光而來,一身白衣散在水裏,頭發散在周身,看著不像妖,反而像仙。我呆愣地盯著她的臉瞧,忘了要掙紮。她扯著嘴角朝我笑了一下,迅速蹬水遊到我身邊,托著我往上遊。
那股扯著我的怪力莫名地消失了。因為缺氧,我頭腦一陣陣發昏,反應慢了許多,等口中有空氣傳來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是葉燾貼著我的嘴唇渡氣給我。
這……這怎麼好意思,我畢竟是一個男人啊,我連忙將她的舌頭推回去。
意識消失前,最後的畫麵就是周圍是粼粼的水光,還有葉燾陡然瞪大的眼睛。
三這壺茶果然不該泡
頭痛欲裂,我跟黑暗搏鬥了半天才勉強抓住一絲意識,好不容易睜開眼,隻覺得渾身酸痛難受。
我下意識地想去找葉燾,眼睛順時針轉了一圈,不甘心又逆時針轉了一圈,還是沒發現她的身影,我失落地收回目光,躺在床上開始發呆。
腦海中關於她的記憶卡在了湖裏她朝我遊來的那一幕,來來回回繞不過她略帶焦急的臉,還有在我絕望之際衝我露出的那一笑。
師父常跟我說,人有善惡之分,妖鬼亦有。有些惡人其實比妖鬼還要可怕百倍,大家同為長在這大千世界的生靈,互相就不要再持有偏見了,有時候大家跨界談個戀愛什麼的,著實是件很浪漫的事。
想到師父,我愧疚地長歎一聲,這麼多年來,我鬧了他多少次,他都不肯告訴我,我弱冠的那一劫是什麼。我一直覺得他鐵石心腸,就是想看我著急卻又奈何不了他,沒想到他早替我鋪好了後路。如果不是他要我娶妻,如果不是娶到了葉燾,我此時恐怕早已葬身湖底了。
這麼多年,我果然誤會他了。
“剛撿回一條小命,你歎什麼氣?”
說曹操,曹操到,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
師父一臉笑意地看著我,一身灰袍,很仙風道骨,隻是從門外跨進來的時候腳絆到門檻,差點跌倒。我忙過去攙他:“師父,您怎麼來了?”
師父一把拍掉我的手:“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師父向來嘴硬心軟,所以我不太在意他的口是心非,將他請入座,想了想,一把拍開他要去端茶的手,跑去櫃子裏翻出最貴的茶葉,重新替他泡了一壺茶。
師父一臉複雜地看著我殷勤的嘴臉,隨即淡定地將濺到手背上的茶水在我身上擦了擦,道:“前些日子把你嚇暈的那條大蛇,還有這次你差點被淹死,其實都是有妖物在作祟,你二十歲這年的大劫,便是今天葬身湖底。”
我愣了一下,把我嚇暈的那條大蛇我知道。那日我去赴舊時同窗的宴席,大家喝了兩杯小酒,興致來了,一致提議要玩森林冒險。隻是冒險途中,我失去意識被抬了回來。我隻記得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是一個黃衣的女子,可我的同窗們雖然驚慌,但還是異口同聲地說他們找到我的時候,我身邊盤著一條褐黃色的大蛇,我差點被它吞吃入腹。
原來竟然是蛇妖。
“怕也沒用,這些都是命中注定,改不得的。隻是沒想到你這媳婦這麼彪悍,竟然能給你改了。”
我搶著說,“你當初勸我娶親,難道不是因為料到她能為我化劫?”
師父眨了眨眼,一臉純真:“你們不是常說,人死前要趁著最後的日子吃點好的,我勸你娶親,是想讓你趁最後的日子好好享受一番。”
……
這壺茶果然不該泡。
四身份揭露
師父臨走的時候從我這兒順了幾包好茶,我稍微肉痛,掩著麵將他放走。
如果不是想起葉燾不在也許是為了躲他,我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送走師父,我坐在凳子上等了許久,還是不見葉燾身影,不自覺地不安起來。我定神想了想,如果湖底拽我的那股怪力是妖物所為,葉燾不可能不知道,此時她大約是去找那妖物了。
她能打得過人家嗎?
剛才不放走師父就好了!
我暗自後悔,正準備出門尋她,門卻被人一腳踹開。
葉燾一身白衣如今灰撲撲的,隱約還沾著些血跡。我嚇了一跳,以為她受了傷,忙上前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