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劫良緣(五)
傾城戀
作者:十裏菱歌
上期回顧: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散心,竟然遇到了自己前世的孽緣……再加上今生這個避不開的人,世界真是敢不敢再混亂一點……紫朔也跟神秘女子在一起,敢情這才是他的真愛,那他偷偷親我是幾個意思,誰來給我解釋一下?
女子走後,紫朔壓在我雙肩上的手終於放鬆地挪開了。我轉身後退兩步,皺著眉毛疑惑地瞅他:“太子殿下,你怎麼會來這裏?”問完後我發現其實我也不太好奇這個,便嘿嘿笑兩聲,直言不諱地問道,“難不成你是來會剛才那位美人的?真是好豔福,現在這麼漂亮、氣質又這麼好的妹子已經不多見了……”
紫朔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你嘴裏的那名漂亮的妹子,是風巒帝君的女兒,風破神君的親姐姐,芷歌玄女。”
“啊?”
我頓時在風中淩亂了。
說來慚愧,我雖然和麒麟丘的一家子都混得很熟,卻從來沒有見過芷歌玄女的真麵目。一來是因為芷歌玄女五萬年前被邪皇擄去後,直到一萬年前才被風破救回來,我想見也沒機會見。二來是因為她回來後一直深居簡出,閉門從不見客,麒麟丘裏的人都很少見到她,更別說我這個隻是偶爾來串門的外人。
我很唏噓,原來我剛剛見到了傳說。
我清咳了兩聲,不太自在地開口:“你早說嘛,我看你在她麵前那麼緊張,還以為你一顆堅守了八萬年的少男心終於被攻破了,嚇得我……”
“我緊張那是因為……”說到一半紫朔驀地頓住,向前靠近一步,一雙眸子裏笑意盈盈,“嗯,小滿,我怎麼好像嗅到了酸酸的味道?”
我仰頭望天,一副呆滯狀:“啊?有嗎?”我裝模作樣地嗅了一會兒,“沒有吧,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聞錯了?”
“沒有就好。”紫朔輕笑,“不然你剛剛的那種說法,我會以為你在吃醋。”
我急忙擺出一副正直的模樣:“紫朔哥哥你真是愛說笑,都當了五萬年的兄妹,我對你絕對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我心如此,天地可鑒,你不要隨隨便便就懷疑我的純潔。”
也不知是我話裏的哪個詞戳中了他,他臉色僵了一下,不再搭理我,甩袖就走。
我心知他絕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我的氣的,於是我屁顛屁顛地跟上去,扯著他的袖子賠笑問:“去哪兒呢?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裏做什麼。”
“來找風巒帝君談事情。”他答道,“在園子裏見到了你府中的小婢女,知道你也來了。”
我點頭:“那你快去,我正好也有人要找……”啊,我猛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急忙收住嘴,訕訕地摸鼻子。
不知為何,紫朔他一直不太願意看到我親近風破。
他頓住腳步,我站在他身後一邊摸鼻子一邊想著怎麼解釋,想了半天,弱弱道:“我不是糾纏他,我是想來和他說清楚,你……別誤會。”
“好。”他轉過身來揉了揉我的頭發,輕聲道,“去吧,別讓自己受委屈。”
和紫朔分開走,我依照記憶來到了一處杏花林。
但凡是花,隻要成片成片地大麵積盛開,都會散發出讓人屏息的氣勢,更別說麒麟丘本來就是仙鄉,植根於仙壤中,熏染在仙氣裏,這裏的杏花不僅開得自然,也要比別處熱鬧,花白似雪,一陣涼風吹來,枝頭上的杏花紛紛揚揚如漫天飛雨般飄落在青翠的草地上,美得如詩如畫。
清香嫋嫋的花雨中,我隱約看見林子深處有兩道身影正在比試。
一道身影著青衣,一道身影著白衣。著青衣的劍法沉鬱,一橫一掃間盡是沉穩的大將風範;著白衣的劍法流暢,出招收招舞得落花流水。但如果細看,便可發現白衣身影的劍法利落之中隱隱透露著謹慎,仿佛生怕傷了青衣之人,那氣定神閑的姿態,竟比青衣之人還要略勝一籌。
我眯了眯眼睛,杏花紛灑間我終於看清了,青衣的是風巒帝君,白衣的是風破。
他們之間的比試我從小到大看了不下上百遍,但從來沒有哪一次,他們比試得像現在這般投入,以往隻要我靠近這片林子,他們很快就會察覺,風巒帝君會豪爽地哈哈直笑,說:“小初月又來看我家小子啦!”風破則會沉默不語地站在一旁,仿佛沒看到我,沒看到開得妖冶的滿枝杏花。
過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勝負漸漸浮出水麵,幾招來回,風破的乾戌劍下一招就可以指向風巒帝君的咽喉,然而在最後一刻,風破的手腕卻遲疑地頓了一下,就在那一刻,風巒帝君逮住時機反敗為勝,他一個轉手將劍柄重重地擊上風破的胸口,橫眉怒目道:“千梧鄉的小丫頭為你掏心掏肺的,你視若無睹也就算了,人家至今流落凡間,生死未卜,你要是有半點愧疚之心就該去找人家,怎麼還一副事不關己的狼心狗肺樣?”
風巒帝君這一番話吼得我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但他下一句話卻讓我果斷笑了出來。他又重重地捶了風破的胸口一記,臉上的表情特別認真:“我忍你很久了,你以為長得帥就可以為所欲為?”
我咬唇想忍住笑,忍了半天沒忍住,反而嗆得咳了起來。
我這一咳,杏花林中的兩人同時轉頭看著我。
風巒帝君有些驚訝。
風破眼底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我還沒來得及看真切,他就又恢複了千年不變的麵無表情。
風巒帝君那一刹那的驚訝過後,便提步朝我走了過來。我止住笑,在心底深吸一口氣,嘴角仍是彎彎地迎了上去,行了個禮:“風巒帝君,好久不見。”
風巒帝君開懷大笑,十分豪爽地一掌拍向我的後背:“小妮子客氣什麼!”
“咳、咳咳……”
不客氣不客氣,風巒帝君您老人家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客氣,這麼不憐香惜玉的一拍,差點沒把我的內髒拍成薄薄的一片。
我掩唇咳嗽,風巒帝君見狀關切地問道:“哎呀,怎麼咳成這樣?莫非是見到叔叔我很激動?”他一臉動容地望著我,手又要往我背上貼,“叔叔替你順一順……”
我驚恐萬分地一扭,閃過他的“化骨綿掌”。開玩笑,我的術法雖然練得不錯,但恐怕也經不起你上古麒麟帝君這麼不要命的一拍。我擋住他的手,看起來像是要乖順地去攙他,實際上是巧妙地用勁將他往外推:“叔叔,我在外麵遇到了太子殿下,說是來找你議事,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是嗎,太子這麼快就到了?”風巒帝君笑容滿麵,慈愛地端詳了我一陣,搖頭嘖嘖道,“瘦了,瘦了……好好一個姑娘家,學人家跑什麼武莊……”
我笑吟吟地不說話。
風巒帝君目光一掃不遠處的風破,威嚴十足地道:“我現在要去和殿下談事情,你給我好好招呼你初月妹妹,知道嗎?”
風破在安靜地拭劍,掛滿枝頭的杏花簌簌落下,他大概是聽見了,卻不應聲。
風巒帝君哼了一聲,嘀咕道:“什麼臭小子,越大越沒分寸……”
少了大嗓門的風巒帝君,林子裏隻剩下風吹落杏花的聲音,一時間安靜極了。
我從來不認為風破會好好招呼我。
我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風破從來不待見我,我在他身後追了幾萬年他都是這種作風,現在我也沒有什麼不自在。他靜靜地擦著那柄劍,仿佛那是天地間唯一值得他專注的事,我便也不出聲,怡然自得地欣賞風景。
許久,他終於擦拭完劍,掐了一個訣,劍在他的手心幻去。他抬步,朝我的方向走來。
他隻是要走出這片杏花林。
他一步一步迎麵而來,麵容清逸,氣息冰冷得猶如最冷時的冰雪。在我眼裏,他是一座會移動的冰雕,而在他眼裏,我大約就是一棵會攔路的白菜。一個人小時候如果沒有被野豬踢過腦袋,那大概都不會主動和一棵白菜講話的。憑我對他的了解,如果我不主動和他打招呼,他就會視而不見地從我身邊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