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天亮了。”封七擁著她,柔聲輕語,“我們的良辰吉日到了呢。”
果然,青灰的天邊漸漸泛起了一抹魚肚白,幾絲明亮的光線突破厚厚的雲層,從那黑暗中綻放出來,點亮了這人間最初的希望。
封七的眼底倒映著那光,一線透明的淚落下,一輪紅日在那朦朧的淚眼中躍出地平線,將暖色的陽光灑滿滄州的大地。
然而趙秦闌已經睡去了,封七隻能默不作聲地擁抱著她,肚子看了一場盛大的日出。
五月十三日,趙雍之女趙秦闌下嫁封七,婚宴如期在漓城舉行。
趙雍大擺流水席,漓城中的百姓紛紛前來道喜,隻要到場的,均能領到一份喜囊,裏麵裝著碎銀,多少不一,全看運氣。
而且喜宴上的山珍海味,玉瓊珍饈隨意吃喝,讓許多百姓直呼飽了口福,一時間大家恭祝趙秦闌大喜的心意也真誠了幾分。
達官貴人們帶了各式各樣的禮物前來,也帶著各式各樣的心思,他們的寶馬香車停滿了漓城的街道,滿街都是貴人女子們衣裙上的香風,路邊灑滿了美人們行動間落下的旖旎。
這一天的漓城,滿帶著令人心醉的奢靡味道。
等到日上中天,吉時已到,一聲震天的鑼鼓聲響起,漓城城北緩緩駛來一隊馬車。為首的正是封七,隻見他身騎高頭大馬,脊背挺得筆直,領著送親的隊伍一路走過漓城的大街小巷,前往城主府迎親。
他身著禮服,一襲紅袍燦爛如火,眼神卻沉鬱如寒鐵,也是英俊硬朗,讓人望之心生憧憬。
路人紛紛為他讓道,他們擠在一起,豔羨地看著送親的隊伍。那抬彩禮的隊伍綿延很遠,從街口的盛天酒樓到街尾的碧玉茶肆都不斷,那紅布蓋著的彩禮箱子描金繪銀,富貴燦爛,還有不少金銀器具,珊瑚瑪瑙的擺件,珍藏的典籍,許多物件人們從未見過,當真是看了個眼花繚亂。
這個規模,已經足夠讓天下都服氣了。
雖說這場麵已經足夠華麗盛大,但是有心人都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再多的金銀,再讓人看花眼的彩禮,都是趙雍自己給女兒出的嫁妝,封七根本一分錢都拿不出來。這與其說是封七的彩禮,不如說是趙雍在趁機向天下展示自己對女兒的溺愛。
掌上明珠,再沒有誰能比得上趙秦闌當得起這幾個字。
李淼和李容便混在人群中,他們一邊觀賞著不斷從眼前經過的送親隊伍所運送的彩禮,一邊嘖嘖有聲。
李容歎道,“四哥,這滄州果真是富饒之地,這些東西若是換成糧食,可能養活多少無家可歸的牧民啊。”
李淼冷笑,“不僅能養活他們,若是有這些,我們還能將馬匹糧草都擴充一倍,隻要裝備精良,向南進軍簡直易如反掌。”
李容聞言歎了口氣,“四哥,如今耿離的計劃已經擱淺,我們打不開突破口,便無法在鐵桶一般的漓城撕開一條口子,別說是南下進軍,就算是通過滄州北疆的防禦都難如登天。”
耿離答應給趙雍找到山蘇,為趙秦闌治病,但造化弄人,這一世的山蘇因為濫用毒藥被藥王強製帶回了藥王穀,禁閉一年,卻是沒這個機會再出來興風作浪了。
因此,今日的耿離也隻是滿懷著不甘,站在人群中看著封七身騎白馬,為娶親而來。
李淼李容二人此次前往漓城,卻是作為友好的鄰國代表而來——李淼的侵略計劃不再有用後,當然隻能認命,放下了一肚子對漓城對滄州的覬覦之心。
但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趙秦闌在定下親事的當天,便邀請了李淼和李容前來參加這次的盛宴,她指名道姓要是四皇子李淼和小皇子李容,邀請函寫得誠懇得很,讓李淼李容甚至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而且此封信件乃是作為兩國之間的友好來往的見證,容不得他們拒絕。
其實趙秦闌並沒有動什麼歪心思,她僅僅是想要熱鬧,想要那些在自己生命中扮演過重要角色的人們都來見證自己最後的幸福,不管是敵是友,最後都是酒桌上的朋友,是記憶裏最閃亮的星辰。
生命的最後,趙秦闌放下了一切仇恨,隻想溫柔地與這個世界告別。
“吉時已到!”
一聲響亮的宣號聲響起,趙秦闌蓋上了大紅的蓋頭,由貼身丫鬟茉莉攙扶著,緩步走向已經等在大門口的封七。
她走得很慢,但是堅決而穩定,身姿綽約,步步生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