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七長身玉立,背對著成百上千的圍觀者,定定地看著城主府的大門。他的眼神熱切,眼底歡躍著欣喜和期待的光芒。
直到趙琴闌微挪著蓮步,著一身大紅色的曳地喜服,扶著小丫鬟茉莉的手出現在門口時,他那一直藏在袖中握緊的手才微微鬆開了些——還好,她來了,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茉莉攙扶著趙琴闌,手心裏早已滲出了細密的一層冷汗,她擔憂地看著自家小姐,手裏的力度又大了些。不是她杞人憂天,她甚至擔心小姐走不到迎親的馬車那裏,小姐從今日起來時便搖搖欲墜,整個人的臉色慘白,宛如失去了三魂七魄般,整個人都恍恍惚惚。
但是趙琴闌一直很清醒,她配合喜娘給她沐浴,換衣衫,梳洗打扮,每一步都精準而優雅,讓茉莉看得瞠目結舌。
直到在四下無人時,小姐靠著桌子椅子大口喘氣的樣子被她看到,她才忍不住眼淚,撲到她的身邊,哭得驚天動地。而趙琴闌隻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笑著吩咐道,“好茉莉,我今天不能給爹爹和笨蛋封七丟臉,你要幫我。”
茉莉拚命點頭,然後趙琴闌從梳妝台上拿了一支閃著冷光的繡花針,遞到她的手上,“你聽話,我要是要昏過去了,你就紮我,不要猶豫。”
呆呆地看著那支細長的針,茉莉的眼淚隨著她點頭的動作大顆大顆地砸落,她哽咽著答應,“好!我聽話!我一定聽話!”
趙琴闌看不見眼前的事物,但她聽得見——路兩旁都是人,他們竊竊私語,談論著趙雍的愚蠢和封七的好運,憐惜著趙琴闌短暫如鮮花的生命,他們如蚊訥一般的討論漸漸彙成一股洪流,嗡嗡地灌進了趙琴闌的耳中。
她噙著笑,那笑容掩蓋在大紅的蓋頭下,因此沒人看得見她的憐憫和不屑,她已經沒有那個脾氣再去和他們生氣,現在唯有抓緊一切時間享受幸福才是她要做的事,又哪裏還能分得出那個閑情去敗壞自己的心情呢。
話雖如此,她在跨過門檻時心神一晃,腳下便是一滑,茉莉見狀立刻將手中藏著的繡花針狠狠刺進了她的手臂,她抖著唇,眼底滿是蓄積的淚水。
一滴殷紅的鮮血湧出,染上了那比血色還豔紅三分的喜袍,趙琴闌隻覺得一陣劇痛,隨即靈台立刻清明了起來,她跨出去的那一腳立刻穩了,靠著茉莉的攙扶,有驚無險地跨過了自家不高不矮的門檻。
“她看上去不太好,看來傳聞是真的,趙家小姐身患頑疾,恐怕是命不久矣。”人群中的李淼挑眉,很是心疼自己的計劃失去了這至關重要的女主角。李容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趙琴闌優雅無匹的步伐,笑得開心,“她看上去很美,賞心悅目,真好奇那蓋頭下的容顏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且不論他們是如何對趙琴闌評頭論足,她已經穩穩地走到了接親的封七麵前,她看著視野裏露出的一雙鞋子,立刻認出封七的身份,然後一雙寬大而瘦削的手伸到了她的麵前,令人安心的熟悉聲音笑著道,“我來接你了。”
直到此刻,趙琴闌才放下一顆心,身子一軟,便向封七軟倒而去。茉莉鬆開了手,任她栽倒,手一鬆,細長的繡花針隨著她那顆眼淚一同墜落。
她的手上都是趙琴闌的血跡,那些殷紅的痕跡宛如雪中的紅梅,豔麗得刺痛了她的眼。
所幸,她們都知道,走到了封七的身邊就好了。
封七一把攬住趙琴闌,而後將她攔腰抱起,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微弱,心跳紊亂。他的心一痛,但是麵上表情絲毫不亂,甚至那些恰如其分的欣喜絲毫不變,他笑著對一直跟在趙琴闌和茉莉身後的趙雍道,“嶽父大人,小姐我就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