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紛紛感慨,姑爺就是知道疼愛小姐,路都不願讓她多走,硬是要抱在懷裏才安心。他們並沒有看出來趙琴闌的脆弱,也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一段路程裏,她已經做出了怎樣的努力。
趙雍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然後淡淡點頭,他不是沒看見茉莉攙扶著趙琴闌的手有多用力,也不是沒有在這些天裏偷偷去看過自己待嫁的女兒,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如今有多虛弱,也知道今天的婚宴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所以他不再說什麼,隻是傾盡了全力,隻是想讓她出嫁的場麵比誰都好看,讓她一點遺憾都不要留,就這樣開開心心地嫁給封七,嫁給她自己想要的幸福。
見趙雍已經點頭,封七這才大笑著抱著趙琴闌往前走,一邊走,他一邊暗暗地貼著趙琴闌的背心,偷往她身體裏灌注溫和的真氣,幫她理平亂七八糟的經脈和體內亂撞的氣血。
“我沒事,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趙琴闌笑了笑,隔著一層豔麗的紅,朝看不見的封七笑道,“把我送上馬車就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迎親的馬車前,封七心中一痛,然後聽話地答道,“好。”
趙琴闌被送進了馬車,她靠在馬車窗邊,摘下了自己的蓋頭,偷偷掀起一角簾子,往外望去。
道路兩旁都是人,人群裏擠滿了自己常看見的那些快樂而貧窮的百姓,也看見了大腹便便,滿身珠光寶氣的富貴人家的大老爺,人群最前麵更有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自家爹爹,滄州十一城的城主,還有遠道而來的李淼李容兩兄弟。
慣常在橋上畫美人的張生還帶著自己的畫作,擠在人群裏朝趙琴闌的馬車招手——他高高舉起自己畫的趙琴闌,那畫卷上的美人宛如活了一般,雙眼神色靈動,唇角含著一絲狡黠的笑,身如弱柳,豔若春花。
人群一陣推搡,文弱的張生一下沒站穩,那畫卷頓時脫手而出,被一陣忽如其來的狂風卷上天空,張生不舍地呼喊,“我的美人,我的趙小姐!誰來幫我救救我的趙小姐!”
然而沒有人理他,人們隨著接親的隊伍緩緩向前湧動,他們歡呼著,大聲地嬉笑著,歡慶著這盛大的喜事。張生的聲音彙入人群的喧嘩聲,宛如水滴入海,瞬間痕跡全無。
唯有趙琴闌放下了馬車的車簾子,抱著自己的膝蓋,悶悶地哭出了聲。
誰來救救趙小姐?
誰來救救趙琴闌?
她也會痛苦,也會脆弱,也會覺得自己委屈,也會怕冷怕痛,怕死去之後獨自躺在荒涼的墳地,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曾經是誰。
而且在這五世裏,她已經自救了好久好久,現在又能奢求誰能來救救她?
罷了吧,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玉碎香消之後,換來了滄州的山河如舊,換來了漓城的現世安穩,換來了除自己外所有人的平安喜樂——這還有什麼不好呢?
所以最終,當馬車穩穩停下時,趙琴闌隻是安靜地挺直了脊背,將自己哭花了的妝容隱藏在大紅的蓋頭下,一切還是那麼完美無缺。
封七再次將她抱起,兩人來到曾經在第一世裏為耿離和趙琴闌準備的大宅子裏,跨過大門,穿過庭院,來到正廳裏。
喜官早已扯著嗓子喊道,“新人到!”
兩人端正地站在布置得輝煌燦爛的禮堂裏,他們手牽著手,封七一直默默支撐著趙琴闌,等著拜堂。
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