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年,鮮卑、高麗聯合國內叛亂共同起兵直搗京城,回紇援軍前來助戰卻慘遭敗績,全國上下一片恐慌。我和慕揚的書信雖然還在持續,但他所走的棋路卻明顯看出了浮躁。我開始為他擔心,卻又不敢對別人說。
娘央村裏的石匠在我家門口打了張石桌,印了一麵棋盤,將那首詞刻了上去。每次慕揚來信,我便在上麵添一顆黑子,每次我回完信,就在上麵添一顆白子。日子一天天過去,多少個寒暑交替,我常常坐在桌前發呆,看著棋盤,棋子,就仿佛慕揚在我身邊。
那年的秋天,我依舊在石桌前入神,忽然聽得背後有踩在落葉上沙沙的聲音。我以為是娘,並沒去在意。“昨日依依今別離,錦箋頻頻寄,誰解紅絲還又係。君子亦非少年時,攀枝懶呷蜜,落雲攜手長相憶。”來人是個男子,緩緩地念出桌上的詞句。他竟然是——“玄清!是你?你怎麼……”回過頭去,眼前人雖是個道士,卻非玄清的模樣。三綹長髯,貌似童顏,大有仙人之風。娘聽到動靜從屋內出來,見了那道人倒頭便拜。
娘說這個道長就是小時候救過我的雲遊道人,要我拜謝恩公。我疑惑地要跪下去,卻被那道人攙了起來。
“草還,你又何必如此。”他歎了口氣,神色中盡是蒼茫。
“你是……你是玄清!”我大叫起來。
“是,我就是玄清。這些年,你們,過得怎麼樣。”
看著眼前這個人,我真的很難將他和玄清聯想在一起,可是這聲音,語氣,卻與玄清無二。我不敢相信,卻又無法否認。娘也說不清楚,索性避了開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徑自走進了屋裏,待他再出來,眼前卻不是玄清又是誰?和往日一樣的裝束,一樣的神態,可是,他,莫非……
“我本是一陣風,機緣湊巧汲取了九華山地脈的靈氣,幾千年前修行成了神仙。我定居在天與地的中間,傳說中迷津沙與灌愁海交界的地方。那裏有一棵樹,是一棵清翠得令人心動的菩提。我住在那裏時,每天都要和她說話,無論她能不能聽到。從那時候我就想,如果她是一個女子,我就一定要娶她。”
“我每天背倚著他小憩,每天都會有甜美的夢境。有一天,我將我的玉墜掛在了她的樹枝上,抱著她沉沉地睡去了。那一覺好甜,她在我的夢裏變成了一個輕雲回雪般的美麗女子。然而,好夢易逝,等我醒來的時候,眼前的菩提卻已不見了蹤影。幾千年來,我走遍了世上每一個角落,就是為了尋訪她的所在。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二十六年前我經過落雲村之時,意外地在一個初生女嬰身上發現了當年我的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