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死後,華霜便順理成章地重新接管平城內的大軍,並且下令整頓軍務,盡可能地讓軍隊恢複以往的戰鬥精神和戰鬥力。
因為脫離了林啟的掌控和壓製,長久以來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的平城,似乎正慢慢走出陰霾。
連天色也少有地變得晴朗和蔚藍。
但華霜卻深深知道,這還遠沒有結束。
她接管全軍事務的時候,也調查了林啟抓到的那些所謂奸細。其中不乏有反對他的異黨之徒,另外一些便真的是各方勢力派來的探子。
要不是這次的清洗活動,華霜還真的不知道,原來軍隊也早已成了這樣魚龍混雜的染色盤。
她叫來了遊展,那日給了她最鼎力支持抓獲林啟的人。
遊展已經洗去了易容,恢複了那絕美的麵貌,身上穿的衣物也都是一塵不染。白衣飄飄,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逍遙公子。
華霜看見他這副樣子隻是淡淡瞥了一眼,這一眼卻讓遊展倍受打擊,他“憤憤不平”道:“別人看見我的容貌讚歎都來不及,你怎麼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華霜輕輕抿了口茶,淡道:“美人有毒,吾豈敢視。”
遊展:“……你也承認我是美人?”他的臉微不可查地紅了一下。
拜托,這句話的重點不在這裏好不好?華霜撫額歎息。這遊展,總是能給她來個出其不意、天馬行空。
很快,她整整神色,繼續道:“今日叫你來,是有事與你商量。”
遊展長眉一挑,有些得意:“幫你抓到林啟隻是小事一樁,不必特意為了這個來謝我。”
華霜身子向後一倚,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對撒伊度派來的探子,你說我該用什麼方式來感謝?”
遊展愣了一下,臉上的得意瞬間斂去,美麗的瞳眸立刻垂了下來,他沒有否認,隻是有些挫敗地說道:“你都知道了。”
“把你從胡雲生那裏帶走之後,我隻是懷疑。但你答應幫我扳倒林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撒伊度的人。”
遊展笑了,笑容裏有些苦澀還有無奈:“這麼說來,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從頭至尾都被你看穿。”
“不,還有一件我未曾清楚。我想知道,你幫我的目的,是什麼?”
“隻是單純的想幫,不行嗎?”他突然有些自嘲地說道。
華霜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你我這樣的身份,不適宜說這樣的話,也不能抱以天真和僥幸來相信。遊展,我以晉王妃的身份問你,你潛入軍營的目的,究竟有哪些?另外,你又把什麼消息傳出給了撒伊度?”
“你明知道我不會說……”
“那這麼做的下場,你自己能料到嗎?”她淡淡看向他。
“你也說過,死士被俘虜,死,就是唯一的出路。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遊展閉了閉眼睛,似乎真的是認了命。
華霜突然站起身,走到他的麵前,抬手遞給他一樣東西。
遊展一驚,忙接過。
“遊展,你隻是一枚棄子。”華霜低聲說道。
遊展的手不住地顫抖。他手上拿著的,是撒伊度的親筆令:遊已俘,肆斬之。
意思是,遊展已經被霖軍擒獲,不管是否變節,都要肆機將之斬殺,毫不留情。
撒伊度的筆跡,他看了無數次,確認是他的無疑。而且這寫字的紙,也是他們傳遞消息時獨用的。所有的所有,都證明,對他下死令的人,就是撒伊度。
“是從你的同伴身上找到的。你一直奉為信仰的主子,關鍵時刻,想的不是救你,而是把你滅口。”
“不,不可能……”遊展的眉毛緊蹙,似乎不敢置信,“對別人他或許會這麼狠心,但對我,他不會……”
“人心難測,誰說誰就一定會怎麼做。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華霜說不出心裏是遺憾或是什麼,她隻是覺得,遊展真的很可憐,也很可悲。一個男人生得如此,長得如此,似乎本就是一個預兆,一個宿命。
遊展怔愣許久,而後突地笑了出來,大笑,似乎要將最後的一道防線崩裂。他的麵容一如既往的美豔,此時卻陡然籠罩上了一層決絕。
華霜見此,也未再多說,隻是靜靜等待他的發泄。
遊展並沒有哭。被最信任的人拋棄,眼淚,已經流不出來,而且就算流出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因為不會有人在乎。
不知過了多久,遊展終於複歸平靜,他的眼神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