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昇一懍,忙應聲下去辦了。
下一刻,南國人感覺到數不清的箭矢向他們飛來,不過目標似乎並不是指向他們,而是……手中的火把。
一時之間,被射落的把頭散落滿地,而火光也逐漸減弱,最後熄滅。
大地重歸一片沉暗。
相應的,方才還纏鬥不休的場麵,也隨著停滯下來。
他們所有人,都處在黑暗的中心,分不清敵友,難以衝出這泥淖之中。
不過霖軍在墨昀壑的安排之下,已然悄悄退出戰場。用的方法倒是有些稀奇,早前還在臨城的時候,墨昀壑就已經為每個人分發了一個特質的指腹大小的香囊,此香囊平日裏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也沒有絲毫的氣味,而在特殊的時候,譬如現在,分不清是敵是友之時,用手捏開香囊,裏麵就會飛出一隻不知名的飛蛾。將領們會拿出另一隻不同的香囊,將其捏碎,便會有一種極輕淡的香味散發出來,這種味道人類根本聞不到,而飛蛾卻對這種香味十分敏感。他們會尋著這味道而去,帶著人向著特定的方法尋去。
這種情況在軍營的時候已經訓練過多次,所以實踐起來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可憐南國人,在不知不覺中,卻沒發現霖軍早已退出了這片戰場。
趙哲對這情況也十分地惱怒,他有些氣急地吼道:“火呢?給本將軍點火!”
原本他們帶的火種也是足夠,但是隻要他們一點燃,便會有箭準確無誤地射來,如此,再多的火種到最後也成了無用。
趙哲眼見大好的情勢就這樣付諸東流,不覺一口心血湧上來,但當著屬下的麵又不好發作,隻好嚴謹牙關,陰沉著聲音說道:“撤兵。”
部下大驚:“將軍,此時撤軍,便是給了霖軍喘息之機啊。”
趙哲狠狠看向他:“難道現在本將軍還能讓這天地瞬間變亮不成?廢話別再多說,趕緊鳴金收兵!”
部下雖然不甘心,但老將軍都這麼說,他們還能怎麼做。
一陣略顯急促的號角聲已經響起,南國人一聽,也忙都向後撤退。
隻是黑暗之中,由於慌亂,不少人發生擁擠踩踏,不過這些倒是無大礙,最致命的,還是在他們即將到達之前,不知從哪裏滾落下來的巨石,源源不斷的巨石,就在他們麵前墜落,崩裂。
片刻之間,原本有些寂靜的場地,這時瞬間被慘叫聲、骨頭斷裂聲和皮肉綻裂聲替代。
趙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順手拉過一個手下,焦急地怒吼道:“發生了什麼?究竟怎麼回事?!”
手下一時也被這變故弄得有些懵了,哪還能回答他的問題。
趙哲猛地鬆手,手下便一個踉蹌倒在地上。趙哲狠狠一閉眼,心中滑過千般的不甘不願。
他已經有了預感。
他的一世英名,半世戎馬生涯,今日一戰,似乎都將化作烏有。
一夜過去。
當明媚的日光再次射照到大地的每一寸角落,暖暖的氣息也撲麵而來。
但再定眼向昨日的戰場望去,隻一眼,便誰都不敢再看。
太過血腥,太過慘烈。
南國人昨晚已連夜撤退,或許他們許久許久之後都不知道,為何原本掌握著大好形勢的他們,會一夕之間敗得這樣慘。
而趙哲回去之後,卻在不久之後明白,為何當日墨昀壑麵對著實力懸殊的他們,會那樣的震驚沉定,會那樣的不顧一切命令霖國士兵衝上去與他們拚殺。
因為那時的他在等,他在等待夜幕的降臨。
隻要黑暗抵達,再來論勝負,便不是他趙哲能夠掌控的了。
可是那時的他,被勝券在握的傲氣模糊了往日的冷靜判斷,最終犯下了這樣大的錯誤。
真是……棋差一招啊。
——
這邊霖國人,也有很多人沒有想到這場戰爭竟會是用這樣的方式結束。
當聽到巨石滾落,南國人哀嚎的那一刻,他們心中不是沒有激動,不是沒有喜悅。可在那些背後,也隱隱生出了一絲難以說出的哀戚。
同樣都是人,都是為這個國家出生入死的這些人,本質上還是會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
打仗時雖然恨不得將對方置於死地,可在事後想起,卻總有種哪日不知就輪到自己的一種感傷。
不過死裏逃生的這種感覺,很快便將心中那多餘的想法給掩蓋了去。
雖然這一仗他們損失的也相當慘烈,原本出發時的二十多萬人,到最後抵達臨城時,隻有寥寥的數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