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誰以為天(四)(1 / 1)

新皇擺駕來到景福宮的時候,華霜手裏正拿著一個盒子,不知裏麵有什麼東西,引得她凝神注目。

墨昀壑沒讓太監出聲,揮揮手讓其他宮女太監也都下了去,自己則邁步進了內殿。

華霜還是沒察覺到他的到來。墨昀壑也不急,他輕輕地走到窗邊,靜靜地看著她的側臉。

許久許久。

“皇上何時來了?怎麼也不喚一喚臣妾?”華霜已經把盒子蓋上重新放回桌上,接著站起身,施了禮,語氣冷淡道。

墨昀壑袖中的手不知怎的輕握了一下。

他走到華霜麵前,微微垂下頭,看向她,話語裏像是有說不出的一絲沉痛:“阮國公的事……你得到消息了?”

“嗯。”華霜很快應了聲,卻沒說其他話。

墨昀壑原本已經準備好承受她的質問和怒氣,哪怕這些沒有,她也應該痛苦和哀傷。不管是什麼,他都已經想好對應之策。

可她這樣平靜,他要怎麼做。

“阮國公的遺體不日就會運抵京城,到時你大哥和二哥也會出城迎葬,你……”他試探著問了句。

華霜本不看向他,但這時眼睛卻望了他一眼,接著又移開,聲音依舊清淡:“人死不能複生,這個消息臣妾都懂。臣妾父親是為國捐軀,不管是作為女兒還是一國皇後,臣妾理應去送一程。皇上大可放心,不該說的話,不該做的事,臣妾會樣樣恪守。”

他哪裏是怕她出什麼差錯,他隻是,隻是擔心,隻是心痛。

可這些話他不能說出口,他說不出口,從那日她跪在雨中求他,而他狠心決絕而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預感,他們之間,再無可能回到從前,連一絲半點的溫情都無法留住。

他的手攥得更緊,指節都開始泛白。

“到了阮國公下葬那日,朕會許你回家兩日。”他的聲音有些繃緊。

“家?皇上可真是說笑了,這裏就是臣妾的家啊。”這座冰冷到骨子裏的宮殿。

墨昀壑突然生出一股衝動,他想上前去擁住這個女人。

不管不顧一切,隻讓她在自己的臂彎裏。

可就算他想從頭再來,她呢,她能將過往都忘卻嗎?

不,絕不。

從她的眼神裏他就知道。

“你是不是還在怨朕,其實那時……”

“皇上請回吧,臣妾乏了。”

他想解釋,她卻不想聽。

也是。並不是你犯了錯,到了想解釋的時候,另一方就必須得聽,得原諒。很多事情錯過了,永遠就不會再回來。

墨昀壑靜默了一瞬,接著就離開了景福宮,他想,來日方長,隻要她是他的皇後,就總有聽他說完的那一天。

可世事總是如此,他給你希望,卻常不會給你一個結果。

真到那一日來臨的時候,後悔,不,悔恨才會告訴你,晚了,遲了。

——

阮國公被葬入南郊皇陵旁的翠綠山頭。

那日,華霜見到了久違的大哥二哥,還有弟弟慕安。隻不過距離太遠了,她看不太清楚他們的臉,卻能感覺到相似的滄桑之感。

這場變故,注定成為他們各自人生的一個節點,一個顛覆。

阮慕南不久前已經同田杏完了婚,聽說現在已經懷有身孕,此次念及奔波勞碌便沒有來到京城。

其他的便是前來吊唁的文武百官。

華霜身著素服,淡淡地瞥過底下一眾哭泣抹淚的人。她本是最應該哭的人,可卻沒有,她神情平靜的僅僅像是一個旁觀者。

墨昀壑看著她,心裏到底漸漸滋生出了些許的不妥之感。

這樣的華霜,太冷靜了,冷靜地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了一般。

以前的她也算得上沉靜,但言行舉止卻到底透著些女孩子的靈氣。不若現在,眼裏像是已經乘不下任何東西。

說實話,這讓他有些心驚。

風光大葬之後,入土的人不管被冠上什麼盛名,到最後都將成一抔黃土,隨風散去,隨曆史的長河逝去。

也許有人會認為這是一個結局,卻不曾想,這隻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