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頭蓋,左蘇基本上是看不清路的,隻能按著紅綢,跟著新郎的行走方向亦步亦趨。
路不長,走了一會兒地方就到了。就在新郎新娘雙雙踏進禮堂的一刻,一場世上獨有的白衣婚禮終於展現在世人眼前了。
“新郎新娘到。”報喜小廝先是一愣,然後脫口而出一句話兒。
平靜、平靜得近乎寂滅——
但這隻是維持了一刻,轉眼間,禮堂頓時鬧成一窩,眾人交頭接耳,絮語綿綿,向著一對新人指指點點的,所以說高素質高教育的人也有成為市井之徒的潛質的。
有些本來就對於白貂侯的官運亨通看不順眼的人物極力掩住嘴角的笑意與直達眼底的幸災樂禍;有些崇尚禮節古訓的大儒士則擊額撫首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有感而發這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怪事連連;有些人物則將這喜事當成是一場玩樂了,場上的一對新人就是供他們取樂的猴子,而他們自己則是為看戲而來的。
眾人各成各的圈子,抱作一團,說話的音量越來越大,音調也越來越高,一對新人並肩於入口處,尷尬的站著,進不成,退也不得。
這樣的臣子就是九流皇朝所依賴的?就是百姓黎民所盼望的?這等行為與流氓何異?左蘇心中不屑想到。
隔著紅綢,看著朦朧之下依稀能見的各色影子,那滿目興奮之色的人物啊,該是何種的愚蠢!看著這群猴子似手舞足蹈的人們,左蘇頓時覺得興味索然,難道她來到殷都就是為了一睹這荒唐的景象?
忽然,一陣冰火兩重天的感覺自手上傳來,左蘇斂目,才見一隻白玉般美麗的手不知何時攀上了她的,隔著一截紅綢柔軟細膩,他的掌心溫熱若溶岩,他的指尖冰涼若霜凍。她能感覺得到那從兩手相接之處不住傳來的安慰,他的手輕拍著她的手背,就像是嗬護著黃毛小孩一般。
這樣奇異的感覺讓左蘇暗覺好笑,唇角便不自知而翹起,望著這雙相觸的手,感受著那心中因消降下去焦躁而平靜下來的心麵漸泛波瀾,她忽然失了神,人似是醉了……
直到一陣中氣十足的怒喝聲自堂前傳來,響徹整個禮堂,也驚活了左蘇的思緒。那熱的手滑了下去,似有一種放她自由的意味,卻是讓左蘇有了一種“離缺”的感覺。紅綢滑下,仿佛是要連那存在過的痕跡都要抹去幹淨。
“胡鬧!”
眾人看著堂前一直被忽略掉的當朝宰相,看著那越加焦黑的臉龐,喧囂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在那日積月累而成的威嚴底下,根本由不上他們有任何的反抗之心。而且甫一想起他們剛才所幹的事情,不僅是得罪了當朝大權在握的宰相爺,就連當今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也給得罪個夠了。若是他們像相爺一般身居高位自然是不用害怕的,但是他們與那白貂侯的差距偏偏就像鴻溝。想到這裏,額上頓時熱汗四冒,僵硬披滿了整個軀殼。
左善人眯著一雙精光猛閃的眸子,盯著門檻處的新娘看,似是要從這人身上尋出個所以然來。那目光的深刻,仿佛能從人的軀體鑿出個洞來一般。他自知白貂侯就算再是個侍寵生嬌的人物也斷然不會做出如此胡鬧的事情來。
白衣?婚禮?哼!
畢竟伴君如伴虎,天子喜怒較眾人更是無常,越是接近皇上,越是得其庇佑,便越是要走得步步謹慎。一步錯滿盤皆輸,這一刻還是天上雲,下一刻便會成為那地上的泥巴,隻要是有點智慧的人都不會去做這種虎口拔須的事情。
而且他可是與白貂侯親近過好幾次的,要說熟悉,白貂侯會是怎樣的人物他左善人自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隻能用深不可測去形容,所以這樣不知所謂的事情自然是出自他好女兒的想法而成的。這個他將近八年沒有見過的女兒,這個他曾經疼入心扉的心肝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