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擲地有聲般讓莫失驟然紅了眼睛,而後他竟然直接舍棄孤島,直接跳進了海洋之中。
老子!跟你拚了!
失了孤島,便如樹失了根,魚沒了水。
莫失在這海洋中,幾乎一瞬間便被海浪拍昏了頭,他卻渾然不覺痛楚,隻是雙臂胡亂的揮舞。
他與君歸不同之處,便是他在這混亂之中,會拚命。
海水從眼中,耳中,口中,鼻中盡數灌入,既如海水般讓人窒息,又如火焰般燒灼人身。
莫失神智漸不清醒,雙臂揮舞之中,手指握住了一根稻草。
常人於懸崖之中抓住稻草,便會死死抓住。
莫失也是這樣做的。
他狠狠的抓住了稻草,而後如同揮劍般,用力揮了出去。
這是劈。
稻草柔軟,在水中蕩漾,發揮不出任何力量。
這一片海洋之中卻驟然迸起巨大水柱!
莫失卻沒看到這一切,他在黑焰之中早已迷了雙眼,他的手在手中到處去摸能當作劍用的東西,卻始終沒有摸到。
我的劍呢?!
他越發煩躁,又是怒吼一聲,而後將手臂重重的向著海水穿了過去。
手臂輕輕易劃破海水,一股劍意從中一射而出,在海水中形成一道延展不知多遠的空白地帶。
這是刺。
他竟直接將手臂當作了劍來用。
火焰頓時沸騰了起來,仿佛感知到了威脅般,瘋狂的湧動著。
莫失不聞不知,將手臂十字交叉在身前,任那海水如何侵襲,也始終突不破他身前尺寸之地。
這是擋。
劈,刺,擋!
這便是他師傅,那位中年人這十年教他的所有動作。
這三個動作他做了不知多少遍,早已爛熟於心。
“不執於形,不亂於心。”
莫失緩緩念出師傅教他的第一句話。
原來這基礎劍道竟是此意,難怪我悟不透。
絲絲縷縷火焰從莫失身上緩緩流轉出來,如同君歸身上去除火焰一樣,噴出些許黑氣來。
君歸的鼻息卻逐漸粗重了起來。
他本來連話都說不出,隻能勉力控製著體內力量不浪費,此時鼻息粗重,顯然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
他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腦中也隻剩了最後一點靈智在堅持。
他的眼眸極其灰暗,皮膚也褶皺無比,如同樹皮一般。
不知為何,此時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那個常常被他氣的吹胡子瞪眼的老頭,他知道自己不是像父親所說的幼時喪母,而是根本就是其撿來的。
那個善良的老頭從不善於騙人,卻為了讓他不感到自己的孤單而勉強撒謊。
其實他,即使沒有朋友,也從不感覺到孤單。
父親他,陪了自己十四年,終生未娶。
他都知道,隻是從來不肯點破,他害怕父親的陪伴會因為自己的點破而消失。
他晚上睡覺從來不老實,往往一點動靜就被驚醒,據父親說,他小時候常常晚上哭泣,搞得他煩不勝煩。
其實他想一想也就知道,那時候的老頭,恐怕為了他夜不能寐,第二天還要早起去準備授課內容。
隻是,他晚上睡覺容易驚醒,也是因為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隻是偶爾,會覺得特別的害怕。
他害怕這世界上最後的陪伴會離自己而去。
可老頭還是死了,常年病重,他的身體本就不好,不過好在其是含笑而終的。
他唯一的擔心便是自己了。
失去老頭後,他再無牽掛,孤身來此地尋找武士,便最終遇到了莫失。
不知為何,一見到莫失,他竟覺得有些安心。
這便是朋友嗎?
他緩緩陷入了最深處的黑暗之中。
君歸的身影也緩緩從樹幹上滑了下去,卻被一隻手接住。
莫失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此時伸手接住了他,看著君歸那張灰暗發褶的臉,莫失擠出一個笑容,虛弱聲音響起:
“我認你這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