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柔弱的年輕少女握著床上之人空蕩蕩的袖管,臉色蒼白,久久不語,隻有那溫婉的目光如水如月。
雨水,安撫大地幹涸的龜裂。
明月,安撫冬夜無盡的黑暗。
少女輕啟朱唇,聲音如風鈴聲隨風傳過田野,悅耳動聽。隻是她說的話也許不是那麼悅耳:“看來二哥這右手真的沒了。右手沒了,日後握筆寫字都要重新學了。二哥平日裏擅長的書畫不談,很長一段日子裏,怕是吃飯穿衣都非人幫忙而不得自理,怕是如廁都是難事。”
臥在床上的少年臉色一僵,咬著牙不說話。
少女目光流轉,由空蕩蕩的袖管直盯著少年的臉,又說:“為了一本修煉功法和一顆丹藥,你們這麼做真的值得麼?為了一本不知真假的修煉功法和一顆不算好的丹藥,柳家的親兄弟竟然反目相殘,外麵不知有多少人笑話。”
少女每一句都帶倒鉤的利箭一樣,捅進少年的心裏再帶著血肉拔出來,饒是少年脾氣溫潤,也終於被奚落得受不了了,少年扭頭與少女對視,氣喘著說道:“柳念月,你到底要說什麼?要說什麼趕緊說,趕緊說完了趕緊走!”
“並沒有要說什麼,隻是特意來看看你們付出的代價,順便看看你們後悔的臉罷了。”
“後悔?我為什麼要後悔?”
“為什麼啊?你問我為什麼……”少女看著窗外的月,悠悠然如在對月賦一首詩詞,隻是說出的話卻是帶血的歌,“自是因為付出的代價太大,與得到的太不相符。柳思文,我的二哥啊……你可計算過自己付出了多少代價麼?”
明月如水,燭火搖曳,照在柳思文臉上。柳思文抿著唇,不再說話。
念月心痛地看著他,徑自說下去:“你付出的不隻是一隻能寫字能拿劍的右手而已,相比之下,一隻手已是小失。右手沒了還有左手,還有雙腿,古往今來身體殘缺的大成就者不知有過多少。以二哥的聰慧與勤謹,日後的成就自然不會比他們差。”
柳思文聽了這些話,心中失去手臂的痛楚舒解不少,深深吸了一口氣問:“既是如此,還有什麼大失呢?”
念月歎息,無力地靠在床架之上,似是說一句話都花費她很大的力氣:“二哥真的是糊塗了。四哥和你有著同一個父親——他是你親弟弟啊……”她重複道,“他是你親弟弟,親弟弟……二哥不知這個‘親’字意味著什麼麼?不久之前的秋季,你們還一起帶我出遊,在城外的湖邊,你們一起下湖,像小時候一樣,你們一起捉了足足一簍的魚,其中一條金色的足足有我的手臂那麼長,你們同意我把它帶回來放養在家中的荷花池……那日距今日,算算也隻過了不足一月的日子而已,嗬嗬,其實想那麼遠做什麼,想來你們相鬥的前一天晚上,還是在一個桌上一起吃的飯,吃的是一個鍋裏的米,夾的是一個盤子裏的菜,椅子並排相接,筷子有時還會輕輕碰在一起……”
“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柳思文打斷她的話。
“說這些是因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那個功法和丹藥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二哥你告訴我,那個功法和丹藥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讓一向溫潤聰慧的你如此糊塗?你告訴我那個功法和丹藥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比我們一起度過的光陰更重要……”
柳思文看著妹妹淒楚的臉色,伸出左手握住她纖瘦的柔荑,緩緩道:“這些事情不單是一個功法和一顆丹藥的事,妹妹你是女孩,不會懂的。”
“我不懂?咳咳……”念月掩嘴咳嗽一聲,“到底是我不懂,還是你糊塗……如今天地遽變,地動山搖,靈獸仙草連連出現,世間不再如以前般以仕途為尊,換而代之的是以修真為主道。而人們對修真一途還茫茫不甚深知,獨自修真,前途可謂千難萬險。這時候,成為族長便成為你們男人心中覺得的最重要的事。你們覺得,成了族長,便可動用家族中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幫助自己在修真一途上走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