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煎熬(1 / 1)

藍色的瘦小身子匍匐著爬到安丫頭身邊,好似沒有痛覺一般,任憑尖利的荊棘刺入身體,雪白的雙手染上了觸目驚心的深紅,天空係的藍色外袍呈現出豔麗的如血殘陽,鮮活的紅色,覆蓋著這個九歲的小男孩,顯示出與這年齡極度不符的絕望和無力。一邊的阿飛看著這樣的一幕,無奈的勸道:“阿凡,沒用的,你這樣會受傷的。”鏡子猶如未聞其聲,雙手撐在滿地的荊棘之上,竭力跪坐起來,然後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點上安丫頭的眉心,勉強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說道:“阿瑤,皺著眉就不漂亮了,不漂亮了就會變醜,變醜的話,就會讓你心煩……”平靜的聲音裏,沒有哽咽,沒有不安。隻是當兩行血紅的淚從安丫頭眼裏留下的時候,平靜的聲音瞬間變成了暴怒:“護我周全?就你這樣,怎麼護我周全?安逸瑤,你回答我啊?你怎麼護我周全?”慘白的小臉映著從眼角蔓延開的紅色,猶如開敗了的彼岸花,美豔卻沒有生氣。幾乎被咬碎了的小嘴竟微微張開了一下,吐出一句:“我會……會做到的,會的。”說完又昏睡了過去,隻是皺緊的雙眉緩緩鬆開了。而這一句話,就像撒在幹旱許久的土地上的一滴救命雨露,讓鏡子和其他五個人猛地從絕望中掙脫出來,鶴老馬上反應了過來,從阿飛手裏接過安丫頭的手,按住其脈門,另外五個人緊緊盯著鶴老的神情,想從中讀出安丫頭到底怎樣了。過了將近半刻鍾,鶴老終於呼出一口氣,說道:“這一次,算挺過來了。再休養半月,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聽得出顫抖的聲音裏帶著難掩的喜悅和安心。鏡子聽完鶴老這句話,餓了三天,再加上剛剛的心力交瘁,本來就瘦弱的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倒下了,阿飛一把接過鏡子,看著一身血紅的小娃娃,皺了皺眉,自語道:“何必呢……”

阿麟抱著安丫頭起身走向煉藥閣,來到安丫頭的房間,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上床,回頭看向鶴老,問道:“師傅,‘九日阿鼻’可以解了吧?”

“來不及了,我們打入的三股真氣已經把毒逼向了她的奇經八脈,況且,這一次情況和以前不一樣,以前她是被痛醒的,這一次她是被阿凡喚醒的,九日夏殤帶來的影響還不能確定能完全消除,這噬骨裂心之痛,安丫頭還得受。”鶴老沉聲說道,擔憂的眸子在看到安丫頭慘白的臉色時,又暗了幾分。

這時,葉兒端著用薄荷草泡的熱水走了進來,急急說道:“師傅,阿麟,你們先出去準備好百草,我先給安兒擦一下身體,等會兒再用百草來泡澡,舒緩安兒的疼痛。”

鶴老和阿麟點點頭,立馬往外走,踏出門檻之前,阿麟回過身,心疼的囑咐道:“你輕點,別弄疼她。”葉兒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笑容,便過去關上門,開始為安丫頭擦身體。

葉兒輕輕扯下安丫頭殘破的黑色外衣,露出開著大片血色花朵的褻衣,斑斕的深紅襯著刺目的雪白,眩暈的感覺讓葉兒不敢直視安詳沉睡的天真麵容,她猛地甩甩頭,把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逼回眼眶,恢複沉靜,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淡青色的薄荷水,在觸到擦過安丫頭傷口的棉布時,紅色暈開,瞬間變成了深紅的染缸。

“咚咚”的敲門聲喚回了看著那盆血水發愣的葉兒,溫柔卻焦急的男聲響起:“葉兒,百草和洗澡水都準備好了,現在能端進來了嗎?”聲音頓了頓,又忍不住補上一句:“安安怎麼樣了?你沒弄疼她吧?”

葉兒馬上拉過床那頭的棉被,輕輕給安丫頭蓋上,起身立馬走向門那邊,打開門,滿臉憂思的阿麟和鶴老抬著普通洗浴桶兩倍大的榆木洗浴桶走進來,濃鬱的藥草味瞬時充斥著整個房間,匆匆趕來的阿飛問道:“小師妹怎麼樣了?毒能解…唔…?”葉兒忙過去捂住他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在他耳邊小聲道:“她睡了,你小聲點,毒解不了了。”一聽毒解不了,阿飛又想張嘴問個清楚,身體就被阿麟和鶴老一邊一個駕著就走。

葉兒看著遠去的三個身影,回過身,又看看床上慘白的小臉,勉強露出明媚一笑,自語道:“安兒,會好的。一定會好的!”接著便精神抖擻地轉身關上門,過去試了試水溫,然後輕輕抱起安兒走向洗浴桶,小心翼翼的把她平放在桶裏,接著亦是小心的托著她的頭安放在浴桶一邊的圓枕上,讓安丫頭可以呼吸。接下來的八天,每天都用百草泡澡,薄荷水擦身,安丫頭的情況沒有在什麼變化,一直都很安詳,隻是慘白的臉,始終沒有血色,漂亮的秀眉,不時地緊蹙著,血色的嘴唇,總是被她咬得鮮血淋漓,偶爾也會輕喃一句“會的,我會做到的。”可偏偏就是不聽她叫疼,叫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