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笑鬧,原本一場無可避免的惡鬥就這樣化解開來。
沉坷沉坷。
燭光跳動中,蕭術謹依著榻椅,一手支著額頭,翻動著眼前的帳薄,神色深沉,似某個問題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抬起手揉揉眉心。那個叫沉坷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蕭術謹心中百般思量,那個男人是她師兄,她究竟師承何處?什麼樣的老妖怪才教得出這樣三個驚才絕豔的徒弟,他居然口出狂言揮手間破去曾家“北鬥七殺陣”,竟不似胡說。見識過醉歌的武功,素問的醫術,蕭術謹已經不懷疑這是什麼妄語了。
房門緩緩推開,宛若卿隻著了件薄紗單衣,裙擺上用金線勾著幾朵盛放的牡丹,她似乎極喜牡丹。剛洗過的長發彌漫著霧氣,發尖滴下的水珠沾濕衣衫,貼在皮膚上隱約透出白皙如玉的肌膚,一陣陣嫵媚浸滿了內室。
“若卿你來了。”
“公子有煩心事?”
“若卿覺得今日那沉坷如何?”
“登徒浪子。”宛若卿靠著榻椅,頭枕在蕭術謹腿上,一手輕輕理著他有些疊起的衣擺,撫著上麵精巧的刺繡。
“那他與醉歌之間如何?”蕭術謹眉峰不著痕跡地挑了一下,宛若卿。
宛若卿微一沉吟,“關係極為密切,應是極親密重要之人。”
“若卿覺得沉坷對你如何?”宛若卿看不見蕭術謹臉上微有些解脫意味的神色。
“不過是隻狂蜂浪蝶罷了。”宛若卿一揮長袖,這樣的人她見得多了,看著便覺得惡心,忽一頓首,回身盯著蕭術謹,一瞬即眼神裏似疑惑似痛心似決斷,良久才道:“公子是想……”
“若卿真是聰明絕頂。”英雄難過美人過不是麼?醉歌,你終於有弱點可尋了。
窗外的月色真好呀,蕭術謹從宛若卿身上收回目光,合上麵前那本帳薄,意態闌珊地望著明月,幾隻夜鶯結伴飛過,一隻桃花出牆送香,此時你在做什麼?
花林,閣樓。
“還是好歌兒最有心,在哪裏都種著師父最愛的扶蘇花呀。”沉坷坐在窗戶上,拿著酒杯,賞著月下花影綽綽,扶蘇花朵在風裏如細浪滾動,一波一波,送來芬芳。
“師父他怎麼樣了,沉坷師兄?”素問端上幾碟可口小菜,又倒了壺酒,脆生生問道。
沉坷神色忽然一黯,跳下窗戶踱步坐在桌前,放下酒杯輕聲道:“師父他老人家,過世了,三個月前,我把他葬在扶蘇樹林裏。”
過世了?怎麼會?師父他,他怎麼會死?那個長發披散,抽著旱煙,飲酒作詩,揮劍起舞的瀟灑師父,怎麼會過世呢?
素問眼眶一紅,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手中的筷子“叭”地一聲掉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望著醉歌。醉歌握酒杯的手不覺抖了一下,灑出幾滴酒釀來,眼神裏是一閃而過的哀痛。
“是舊疾複發麼?”
“不錯,師父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去的時候很安詳,隻是有些可惜你們不在身邊。”沉坷難得收起嬉笑之色,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袱,遞給醉歌:“這是師父臨終前,讓我交給你的。”
包袱裏隻有兩樣東西,半塊玉牌,玉牌上陰陽雕刻,半個身子的雄獅圖案,玉是萬年寒玉雕成,乃是師父從不離身之物。盒子裏的東西是醉歌求了師父許久,師父也未允之物。 那盒子長約三尺九寸,寬約八寸,厚約四寸,未雕花樣,式樣古樸,看上去極平常。
醉歌伸過手要打開盒子,卻被沉坷攔下,鄭重道:“歌兒,師父遺命,此物除非我與素問皆死於非命,否則不得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