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中夾雜著的感情過於複雜，而其中最突出的便是厭惡憎恨，顧瀟瀟再次喪失了抬頭的勇氣，隻低聲應了，像個等待審判的大罪之人。
阮青檸看著幾步之遙低著頭的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當初的事情也隻有最開始一年在她心中留下的恨意最濃重而已，因為她不知道具體該怨恨的人是誰，這份恨意便慢慢被壓在了心底。就算後來遇上了慕以臻，可這幾年來豆豆帶給她的幸福遠遠超過當初的不幸，所以她雖然一開始糾結了一段時間，後來還是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她一直以為當初的恨意已經被時間腐蝕掉了，就算這次跟慕以臻吵架，她恨的也是對方拿豆豆威脅自己，卻沒太將怨憤之由放在對方害自己被阮家驅逐出來上。
可直到顧瀟瀟將真相抖露出來，她才發現當初的恨意隻是被埋得太深，直到現在才衝破封鎖占據了她的心神。
她這幾年勞苦心酸的時候總會想到自己還有豆豆要照顧，還有好友能依靠，可現在告訴她這所謂“好友”才是造成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
饒是這些年間她的神經被打磨得堅強了許多，得知這件事還是幾乎崩潰。
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兩根支柱塌了一根，與這個“真相”相比，她甚至更願意接受顧瀟瀟“受慕以臻的指使監視自己”才來到自己身邊的這個理由。
起碼這能保證她們之前沒有瓜葛，最開始的感情都是單一的，起碼她能肯定顧瀟瀟對自己的好都是單純的，而不是夾雜了愧疚與補償。
在不平等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友誼，真能在時間的打磨下變得單純真摯嗎？
久久得不到阮青檸的回應，顧瀟瀟忍不住抬頭看去，卻見對方麵露茫然，眼中卻是信念崩塌一般的絕望。她心中一突，幾乎下意識的要解釋：“你別誤會，雖然一開始我是因為內疚才到你身邊，可後來我們之間的友情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保護你安然無憂的生活下去……”
她聲音微頓，很快便堅定神色開了口：“就是因為知道真相，所以我當初才會反對你跟我哥繼續發展下去，我是因為怕你受到傷害啊！”
阮青檸略略回神，注意力卻偏了一下：“先前我從機場接你回來，你就知道我被困在慕以臻身邊了。”
剛才已經開了口，顧瀟瀟也不打算繼續隱瞞：“……對。”
阮青檸半晌才點頭：“所以在別墅也都是演給我看的？”
她當初還提心吊膽了一晚上怕被慕以臻發現她帶朋友回別墅，可又怕好友剛回國家裏沒收拾住的不舒服……卻不想落在別人眼中她成了一個可憐可悲可笑的小醜。
她直直看著顧瀟瀟，目光的焦點卻不知道落在什麼上：“你回國之後，跟慕以臻見過麵嗎？”
見過麵的話，知道他為什麼要將她們母子留在身邊嗎？
如果知道，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能像個無關的看客一樣看著她陷在對那個人的感情中？
心緒漸漸落定，阮青檸輕笑一聲，眼中卻是全然的自嘲——這一切都隻有一個原因，為什麼到現在都不願承認呢？
隻不過是因為顧瀟瀟沒有將自己當成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而已。
她的感情她的糾結，落在對方眼中都是一場無聊時才會看上幾眼的劣質的戲劇！
顧瀟瀟敏銳的察覺到了好友的情緒變化，怕對方誤會，他慌忙解釋：“我知道你被哥哥帶回身邊之後就在想告訴你真相了，可時間太短發生的事又太多，誰想到……”
她已經夠小心謹慎了，如果不是宋唯一當著她的麵那樣辱罵阮青檸，她定會找到機會主動坦白的！
她又是後悔又是忐忑，滿心希望阮青檸能聽進去她的解釋重新考慮兩個人的友情，可半晌耳中隻聽到一句——“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顧瀟瀟心中一沉：“小檸，當初隱瞞身份是我不對，但是感情真假你總能分清楚，這幾年我都是真心待你的。”
阮青檸卻不順著她的意思為兩人的友情做評價，隻道：“解釋完了的話你可以走了。”
感情真誠或虛假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評價。五年之前她也以為柯項南對自己的感情是真的，卻抵不過一個孩子；五年之後她依然以為阮國華對自己的親情是真的，可最後卻發現對方隻在乎慕家的勢力。
她也真誠的對待過與顧瀟瀟的友情，最後卻發現對方從一開始就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