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將一個寶箱從暗無天日的地下挖出來一般,葉北堯在拂去上麵的灰塵時,心情有些微妙,好像要窺見一個極深的秘密。
他將紙張抽出來,大略地掃過一眼之後,便直接看向了最後的結果。
鑒定關係那一欄是清清楚楚的四個字——直係親屬。
葉北堯身軀一震,瞳孔下意識地一縮,捏著這份報告良久都不能回神。
章越垂著頭站在一旁,視線始終垂向地麵,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老板身上細微的變化。
鑒定的結果他沒有打開來看過,但從自家老板變化的微表情,他心裏逐漸有了一個猜測。
但即使心裏吃驚,章越也依舊不動聲色。
竟然是直係親屬……
葉北堯怔怔地看著,身子向後一靠倚在了椅背上,捏著文件的手指微微鬆力,幾張紙就如同散了架似的鬆散開,其中幾張仿佛要掉到地上去一般。
阮青檸竟然真的是他的妹妹,那當初又怎麼會查出來是宋唯一?
心頭的疑慮得不到解答,葉北堯揉了揉太陽穴,收起了所有的文件,又重新放回了牛皮紙袋裏。
“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他將牛皮紙袋壓在了自己的掌心下,沉著聲音對章越道。
去辦這件事的隻有一個章越,雖然他全程都沒有跟他提過那根頭發是誰的,對比的結果如何,但以他的聰明其實不難猜出。
“我明白。”章越低頭,“做鑒定的醫生那邊我也會處理好。”
葉北堯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話。
午後的陽光泛著些許朦朧,光圈打來摩天大樓上的玻璃反射出亮眼的光。
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公路上疾馳而過,流暢的線索一路衝破阻擋的風。
車內的氣氛有些凝滯,本來就不大的空間裏此刻更是流竄著一股沉重的氣息,連空氣都隱隱的粘稠起來,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宋伯濤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神情嚴峻地坐在後座運勢車位上,目光盯著前方始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坐在他旁邊正是宋唯一,她緊緊地靠著車門,低著頭玩自己新做好的指甲,一張臉上滿是冷漠,偶爾微微上翹的眼尾還能看出一絲譏諷和不耐煩。
她是被宋伯濤強行拉上車的,本來那天在葉家受的火氣都還沒有完全消下去,現在居然又帶著她去給那母子倆賠禮道歉,憑什麼?!
在她知道蘇如卿那個老太婆遇到車禍之後,她心裏隻感到了一陣痛快。
活該!誰讓她給她氣受!
怎麼就沒被撞死!
宋唯一垂著頭,身邊的人瞧不見眼裏濃重的惡意與怨毒,像一條猙獰的毒蛇一般令人渾身都要起了雞皮疙瘩。
“你給我記住了!今天去給我好好地道歉!”宋伯濤終於開了口,沒有看向她,隻是話裏帶上了幾分火氣,“再給我耍脾氣,別怪我不客氣!”
上次他逼著宋唯一去葉家,結果沒多久這孩子便怒氣衝衝地回來了,他以為是葉北堯又給了女兒臉色看,也沒有多問什麼,隻是安慰了她兩句讓她別放在心上就行。
直到後來知道蘇如卿車禍進醫院之後,他才了解清楚了當天發生的事。
先前被蒙在鼓裏他還不清楚,他這個女兒好居然都敢衝著人家發脾氣了!居然還敢吼葉北堯!更是讓蘇如卿因此遭了車禍!
葉北堯對他這個母親有多重視想想都知道,若蘇如卿這次真出了什麼好歹,隻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宋家了!
一想到這裏宋伯濤就覺得肝兒疼,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唯一,聲音短促而嚴厲:“我是讓你去跟葉家打好關係,不是讓你去當祖宗的!”
宋唯一聞言神色更冷,她微垂的眼眸裏有不甘和憤恨在湧動,但現在宋伯濤正在氣頭上,迫於他的壓力,她識相地沒有反駁一句話。
“我知道了。”
悶悶的出聲,宋伯濤瞧著她不情願的模樣深呼吸一口氣,還預備想再說些什麼時,車子卻一下子就停住了。
前麵的司機小心翼翼地轉過頭來彙報:“宋先生,醫院到了。”
宋伯濤向外看了一眼,冷聲朝著宋唯一道:“下車!”
宋唯一伸手打開車門,不情不願地下了車,站在陽光底下,她的神情沒辦法再掩藏,見宋伯濤下來忙換上一副笑臉。
宋伯濤整了整衣服,示意宋唯一接過司機從副駕駛上拿下來的營養禮品還有珍貴補品。
來探望病人,當然要有個探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