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們什麼時候出宮?
啊!什麼?孑然一愣,一時半會的沒反應過來。
就是我們合謀陷害韃子皇帝的那件事啊!小卓子有些不耐煩,聲調不自覺就提高了起來:現在你每日下在同治茶中的蛇芯紅毒性已發,同治他是必死無疑,我們得趕快想個法子出宮,不然等同治駕崩,就算了蛇芯紅之事不被查出,你我做為同治近侍,也免不了殉葬的……
小聲點!孑然的表情驟然緊張了起來,慌忙用手去捂小卓子的嘴。
沒用了,我已經全聽見了。載淳嘶啞的聲音忽然冷冷的在身後響起,孑然慌忙轉身,卻看見身著單薄睡衣的載淳正手扶廊柱艱難的支撐著個病歪歪的身子站在那兒,孑然的腦海裏忽然空白了大片。
沒有,我沒有。連孑然自己都覺得此刻的辯解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載淳忽然竭斯底裏的吼了起來,撕心裂肺。吼聲剛落地兒卻又開始咳嗽了起來,那樣來勢洶洶不肯停歇的咳,孑然忍不住撲上前扶他,卻被他一把狠狠的推倒在地。聞聲而來的太監宮女以及禦前侍衛早已將他們給圍了個團團轉。
抓起來,抓起來,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立刻馬上,投入宗人府,快!載淳惡狠狠的衝侍衛們吼著,咬牙切齒。
不,我沒有,皇上,您聽我解釋,您聽我解釋啊!皇上……孑然掙紮著要掙脫侍衛的鉗製,卻看見載淳已由一個老太監攙扶著進了內室……
宗人府。
孑然無力的坐在宗人府女牢潮濕冰涼的石地上,目光呆滯的望著一點,似乎連哭的力氣都已失去。
她做錯了什麼?她想。他的母後,那個權傾天下暴虐荒淫的慈禧太後,與她義父曹公公在宮中下棋的時候,僅僅因為曹公公無意間說了句:我殺老佛爺的馬。慈禧就大發雷霆,怒道:我殺你全家。就這樣,她們家就被誅了九族。
她與弟弟經卓僥幸逃出,自那一刻便誓殺慈禧以報殺族之仇,可惜慈禧如此老謀深算心機如焚,又豈是她倆可以隨便接觸到的人物。倒是心無城府的小皇帝同治給了她倆可乘之機,抱著殺不了慈禧殺了她兒子也是好的的心理,經卓獻身入宮做了太監,並一步步接近同治,終於和同治打成了一片,並成功的將同治引誘出宮。
她則負責用美色迷惑同治並在同治所喝茶中偷下蛇芯紅這種慢性毒藥,初時,她的確對同治恨之入骨並在他所喝的茶水中兌入了蛇芯紅。可後來,她卻慢慢被同治所感化,她心軟了,她不否認她對同治動了感情,終於放棄。畢竟因為母親的過錯而遷怒無辜的兒子也不是一種光彩道義的做法,可同治還是病倒了,連她都在懷疑他的病因,畢竟她所下的蛇芯紅因為用量少,時間短,根本就沒有毒發的可能。同治的病,一定另有人下毒,那個真正想治同治於死地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她想不到,也不敢想,後宮的深不可測雲橘波詭遠不是她這個外來女子所能想像的。這裏沒有友情,沒有愛情,沒有親情,有的隻是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關係,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每個人都在為著自己的切身利益笑裏藏刀,寸步不讓。一些人病了,死了,但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麼會病,為什麼會死,也許有原因,也許根本就沒有原因,比如雍正,再比如現在的同治,宮裏宮外的人都把懷疑的對象集中到了慈禧身上,但也不過是懷疑而已,誰又敢說呢?隻是她卻迎頭做了替罪羊,雖然不在乎,但多少有些不甘的成分,忽然又想到了載淳,不知他的病,好點了沒?
頭越來越昏,越來越沉,眼皮也支撐不住的要耷拉下來,她不知自己是要死了,還是要睡著了,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八大胡同那個她熟悉的小戲院,大紅戲台上,一身黛玉裝扮的她正在唱:
願奴肋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又是“葬花吟”。
歎隻歎,終是木石同盟不同緣!
是鐵門開啟巨大的撞擊聲,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兩個獄卒走了進來,一個激靈就跳了起來,激動的搖晃其中一個獄卒的肩膀,喊著:是不是皇上肯見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獄卒不耐煩的推開她,冷冷道:皇上已經駕崩了,我們是來放你出去的,算你命好,皇上遺詔,大赦天下。
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這才注意到兩個獄卒披麻帶孝的穿著……
走出獄門的那一刻她忽然牽強的笑了笑。
至少,他還是記得她的,在臨終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