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見了,也都漸漸照做。片刻之後,廳中就隻剩下兩個人不肯離去,凶神惡煞地瞪著翎瑤夫人。
“他們受你的騙是他們傻,我們可不傻,我們都是與陸府合作多年的生意夥伴,與陸老爺交情頗深,如今決不能坐視陸府落在你一個小女子手中!”
“放肆!敢對夫人如此不敬!”夏亦目睹這一切,此時對新夫人已經有了好感,見她被人欺負,實在惱火,手腕一轉,袖中短劍即出。
“退下。”翎瑤夫人輕嗬,神色平靜地看向那兩人,“新緣布莊陶老板和安氏米坊的安老板,沒錯吧?”
聽到翎瑤夫人認出他們的身份,二人臉色都是一驚。
“老爺好像曾交代過,錦繡芳華的倉庫裏有一批剛進的布料,千萬不能賣出去,因為那些都是錯發來的粗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些布料都是從新緣布莊出來的吧?老爺還有交代,莫要對自己的生意夥伴太苛刻,對於一些不巧遇上困難的,就更不能緊逼著催債,大家都是生意人,該相互幫助與體諒才是……”她說著冷眼掃過那二人的臉,此時他們已經臉色蒼白。
“我謝過二位對陸府安危的關心,二位請先回去,我府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改日再好生招待二位。但請放心,陸府的生意絕不會落下,老爺頭七之後,我會親自打理生意,到時候絕對會與二位算清賬目,給二位一個滿意的答複。”
此時,這二人已經坐如針氈,站立不安,聽了翎瑤夫人這話,就道了別匆匆離去了。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翎瑤夫人才突然身形一晃,跌坐在座位上。
“夫人!”夏亦和寒之一起上前扶住她,忙著幫她包紮傷口,此時的翎瑤夫人猶如被抽了全身的力氣般,臉色蒼白如雪。
“扶我去老爺靈位那……”不似之前的波瀾氣勢,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夫人,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扶我過去。”翎瑤夫人語氣愈加堅定,其他二人勸她不得,隻得照做。
翎瑤夫人一進靈堂,就遣退了所有守靈的人,讓他們在外候著。
“讓陸管家把陸府所有商號這一年來的賬目全都搬過來,另外讓他盡快查清府內賬務,三天之後向我稟報。你們兩哪也不用去,跟我一起查看商號的賬目……”
此時夏亦二人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寒之擦了擦微濕的眼角,起身去找陸管家傳達翎瑤夫人的吩咐去了,夏亦也不再囉嗦,走到門前吩咐下人給翎瑤夫人熬些湯藥送過來……
說到這裏,夏亦已是滿臉淚水,輕輕抽泣。
“翎瑤夫人”四個字,又豈是誰都能擔當得起的?
不是你天生麗質,美若芳華就行,亦不是你智慧超群,有過人才能即可,更不是你有超人的身份地位就可以的。
那是才與義、智與心、膽與謀的結合,不能大義舍小我,沒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勢,就算你身處其位,也必然會迅速垮掉。
“所以,江湖上那些關於她的傳言都是真的?”陸雲韶抽了一口氣,猶豫地開口問道。
那時他輾轉至嘉興,終日流連在煙雨樓前,回想當初的人,當初的景,每每走入回憶深處,都是一陣傷心。
他不明白,為何最終,她會答應嫁與他的父親,更不明白,為何他的父親要娶這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女子。他所能想到的,便隻是,她不甘於就此為他人勞苦一生,因此要攀上高枝,逃脫升天。
那些天,關於翎瑤夫人的傳說,不絕於耳。大街小巷都在討論她的膽識她的謀略,讚她如何大義凜然地逼退上門滋事之徒,讚她如何經商論道,收服陸府商號下的眾多老板與盟友,其中人們討論最多的,莫過於翎瑤夫人滴血盟誓一事。
她正是通過此舉,解決了眾多麻煩。
“是真的。”夏亦自是明白他所問何事,“如今,夫人的左手腕上還有那道傷疤。找了很多名醫,用了很多藥,都沒有用,說是傷口太深了,沒有傷及經脈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後來,夫人自己也就放棄了。”
陸雲韶起身,喉嚨裏像是堵了石頭,壓得胸口悶得慌。他從沒想過,因為自己的一時氣盛,竟讓她一個人承受了真麼多!
他以為是她負他,他以為自己的離開是理直氣壯,卻是到了如今方才方向,有虧欠的那個人,是他。她如果當真是他想的那樣,意在陸府家業,又怎麼會在他的父親陸蒼涵過世後,不讓任何娘家的人插手陸府的生意?
她把那麼美好,那麼珍貴的年輕時光耗在了陸府,耗在了本該屬於他的責任上,卻是如此無怨無悔。
他欠她的,又何止這兩年多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