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夜白微微側身,睨了她一眼,看見她低頭斂目,輕輕蹙了蹙眉,想必是身體不適,心中又不由得一緊。
“連著趕了兩天的路,怕是你身體難以吃得消,還是先歇著吧,藥我一會兒給你送過來。”他說著看了阿難陀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便轉身出了房間,下了樓。
不拖遝,不勉強,不糾纏。
這是當初他答應過莫娘的,他為人處事一向說到做到,所以現在他不會糾纏於那些不該糾纏的事情。蠱毒尚未解,安全尚且不能確保,其他的一切都隻是妄談。
至少如今,他可以守在她身邊,可以整天見到她。
這本是一種奢求,而今奢求達成,便是他最大的慶幸。
身後,阿難陀走到後窗前,看著後院裏那座淒淒涼涼的無名荒塚,眼神一點點暗淡下去,繼而轉身吩咐道:“薑兒,備些酒來。”
記得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還是三個月前。
那時的聽七樓威武嚴緊,別說有人能隨意進出殺人,便是一隻鳥兒都別想來去自如。而今的聽七樓,滿是淒涼與沉寂,若非得令趕回來的那些弟子,多一個人影都難以見到。
也是啊,那時有洛夜白在,蘇煥、聶涯兒和寒之都跟隨左右,自然不可能有人能動得了聽七樓分毫。
而現在——
微微一聲太息,手中酒壺裏的酒全都灑在荒塚前。
好久不見了,蘇煥。轉眼一別已數月,這些時日來,我卻沒能為你做任何事。我姑息養奸,我縱容凶手,任她肆意傷人。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隻是,佛語有雲,善惡終有報,我知道我終究攔不住她,也救不了她。
那個人已經生氣了,他發怒了,他已經追查到了我這裏。我比誰都清楚,即便我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告訴他,他一樣可以很快就查到真相,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尚沒有能瞞得住他的事情。
遠遠地看著她低頭傾酒的模樣,洛夜白有些許的恍神。他緩緩走上前,替她披上手中的披風。
“這裏夜間有風,天冷,注意身體。”他說著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酒壺,對著荒塚灑下一片酒水,眼中的深深的沉慟和愧疚。
“他一個人待在這裏未免孤寂,弗如將他同其他弟子一起葬了吧。”
她知他心中傷心,也知他是想保護她,所以才隱瞞了蘇煥的死,甚至墓碑上連一個名字都不能留。然而,將蘇煥葬在這裏,終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就像她站在後窗便可看到蘇煥的墳墓一樣,他會每天睜眼閉眼都可以看到,而每一次看到,終會免不了一場心傷。
可是,她不想看到他傷心,尤其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她。
若不是她現在一點武功都沒有,又何須蘇煥為了她受那三劍?
“我會替他報仇,用那人的鮮血來祭他的墓碑。”淡然輕緩的語氣,靜淡無奇的神情,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中驚寒。
側身看著他平靜無波的眼底,極力壓抑著的憤怒,那種隱忍已然就要到了極限,他卻還在努力忍著,幽深的眼眸中是種種情緒的交雜,在看透他深深隱藏的心事之後,所有的情感都一目了然——
他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在他最困惑無助的那段日子裏,是蘇煥和聶涯兒陪著他走過來,他們就像他的兩隻左右手,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不是主仆之情。如今蘇煥死了,無異於等於硬生生地砍下了他的一隻胳膊。
“對不起——”短短的三個字,她卻憋在喉嚨裏許久,才說了出來。
盡管早已說過這句話,可是看到他這樣的神情,她的心又一次隱隱作痛。
突然,那陣冷熱交替的氣流突然在全身又不安分地竄動起來,冷不防地從手腳竄上心頭,阿難陀隻覺眼前一陣暗淡,接下來便是鋪天蓋地的暈眩。
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洛夜白一轉身將她攔腰扶住。
“怎麼回事?”眼看阿難陀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不多會兒,竟與剛開始中毒時那樣,一陣紅一陣白,看得他心底一陣陣不安,“毒不是已經快解了嗎?”
不由分說,將她抱起,連正門樓梯都不走,直接躍身上了二樓的窗戶,從窗戶進了二樓。
正在裏麵收拾東西的薑兒被嚇得一愣,再看洛夜白懷裏越來越虛弱的阿難陀,頓然變了臉色,戰戰兢兢地看著洛夜白將阿難陀放下,把脈,一句話也不敢多問。
但見隨著時間的流逝,洛夜白神色越來越難看,驀然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