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白天似乎特別漫長，龍兒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傾城乘風而來。
今夜的傾城似乎興致特別好，遠遠地就能看到他臉上的明顯笑意，那笑意堪比酒意濃，月光的襯托下竟然美得像是花前月下池中幻影。還有，他身上紮染的水藍色長袍，隱約還帶了月亮的清輝，映在臉上格外明亮，五官精雕細琢，高高挺起的鼻尖上似乎都帶著細碎的光。還有還有，他一頭烏黑的長發，用純黑的絲帶穩穩係在腦後，隨晚風飄揚。為什麼會美得讓龍兒比起第一次見到他還要心動？
傾城降臨到龍兒眼前，一個響指將怔住的她打醒，龍兒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突然間之前準備好多好多要對他說的話全部都說不出來，隻好局促地垂下頭躲開他灼人的目光，“你，你什麼時候買的新衣服，沒見你穿過。”
“哈哈。”傾城並不打算讓她逃過此劫，直戳穿她胡亂說出口的一句話，“剛才你明明就看呆了，為什麼不肯直說？好看麼？喜歡麼？”傾城追問，龍兒不搭理他，直越過他跑到庭院中間去，其實是為了躲開讓他看穿自己緋紅的臉頰和藏不住一切的眼睛。
龍兒仰頭望天，心裏仍然憋著很多事情，一時間不知道怎樣向他娓娓道來。
“怎麼了？你沒有問題要問我麼？”傾城慢慢踱步至她身後，笑著問。
“我——”龍兒停頓了一下，思考現在是不是還不該跟他說，她性子急，對極為信任的人又藏不住事兒，最終還是沒忍住，“我爹娘要給我定親。”
這下換傾城怔住，他已經有許久沒問龍兒‘嫁不嫁我’這個問題，因為他已經開始慢慢確信，龍兒一定會嫁給他的。可是……他剛剛聽見了什麼？
“和誰？”
龍兒深呼吸一口氣，緩了緩，道：“牧颯。”
傾城有短暫的一時間眼睛失了焦，他從鼻間發出一聲冷笑，“又是他？他受傷的那段時間你儂我儂的還不夠？”
他在說什麼？龍兒緩緩轉過身，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視傾城燃燒著熊熊怒火的雙眼，他的神情依然像清冷的月光，唯有眼睛騙不了人。
“你再說一遍？”龍兒咬牙切齒，眼睛裏的怒火不輸傾城。
傾城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挑起龍兒的下巴，突然間邪妄地笑起來，像極了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耀眼鮮紅一片。然而，邪邪的笑容越來越深，眼中的狠戾卻越來越重，骨節分明的手指漸漸都攀上龍兒精致乖巧的下巴，力道漸深，龍兒蹙緊眉頭，眼睛裏都寫滿疼痛，但卻偏偏倔強地不肯喊痛，亦不移動。
“你想要與他成親是麼？你是不是想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龍兒狠狠地瞪著他，眼眶裏盡是她拚命忍住的委屈的眼淚，一不小心，眨了眼睛，淚水傾數滑落，滴滴渾圓滾燙猶如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傾城垂下頭吻去她臉上的淚水，唇瓣仍溫柔得一如從前。
“你知道我今晚來最想聽到的話是什麼麼？我知道杜笙笙昨晚來找過你，你一定會驚歎她舉世無雙的美麗，我猜，你一定會很想問我為什麼會愛上你。現在看來，大抵都是我太自作多情。”傾城如是說，聲音是從所未有的輕緩溫柔，然而他自己卻開始慢慢紅了眼眶，龍兒不願再抬起頭直視他，如果她願意，便會看見他眼裏浮起的一層讓人心疼的霧氣。從傾城眼裏垂落的淚水重重砸在龍兒臉上。他話裏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一下，一下，剜在自己和龍兒的心上。他卻不肯服輸，一刀一刀，還要更狠，他已經這麼痛，再痛一點也無關緊要了。
“好，既然你願嫁，我便成全你。”
龍兒感到箍緊自己下巴的手瞬間鬆了開來，當她伸手想要抓住傾城寬大的袖袍的時候，才發現眼前已經什麼都不剩，連他周身的味道和天上的月光都被帶走。
庭院中隻剩她孤身一個人，她再也站不住，癱坐到地上，透徹心骨的冰涼。龍兒抬頭想看看樹枝上掛著的天燈，卻發現一片空蕩蕩的再無它日漸殘破的影子。她伸手撫摸自己手腕，竟連紅繩也被他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