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牧颯猛然喝住那個莽撞的侍衛，卻已然來不及。
龍兒睜著紅紅的眼睛，一把掀開被褥，扶著床起身，一步一步走過牧颯的身邊，‘撲通’一聲跪倒在侍衛手上端著的兩個骨灰盒麵前，失控地嚎啕大哭。
“爹——”
“娘——”
“女兒不孝……”
牧颯走過去扶起她，被她猛地一把推開。
“你是不是在騙我？這根本不是我爹娘的骨灰吧？你把他們藏到哪裏去了？你說啊！”龍兒激動地伸出手直指著牧颯的鼻尖，憤怒地連指尖都在顫抖。
而從小在宮廷裏長大的宮女侍衛們則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膽大包天的人，早已經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此時的寢殿安靜得十分詭異，除了龍兒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後的重重喘息聲，還有牧颯仍舊平穩的呼吸聲，誰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打破此刻安靜之後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龍兒不知道自己指著牧颯的手僵持了多久，終於無力地垂到了自己身邊。
她用已經完全沙啞的嗓音輕聲說，“我要回家。”
“龍兒，百裏宅已經——”
“我要回家。”
牧颯的話完全沒被龍兒聽進去，她像是在低聲喃喃自語。反反複複都是那句話，四個字。
“我要回家。”
牧颯拗不過她，或許是壓根沒想在這件事情上拗過她，“好好好，馬上就送你回家。先把湯藥喝了好不好？”
龍兒睜大眼睛看了他一眼，那雙紅紅的、不複昔日光彩活潑的大眼睛，突然間讓牧颯心裏重重一沉，他眼看著龍兒走到桌邊將藥端起仰頭一飲而盡，她安靜得什麼話都沒說，兀自用行動表明一切。
牧颯走過去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嘴邊的藥漬，聲音放得格外輕柔。
“你先換好衣服，我出去等你。”
龍兒垂著眼睛，不再用那雙紅紅的大眼睛看他。
“百裏小姐……”
侍婢小聲在龍兒身後喚道，龍兒轉過身去，隻見那位雙手抱著新衣服的侍女年紀輕輕，麵龐稚嫩，低垂著臉，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你在怕我？”龍兒問她。
“奴婢……奴婢不敢。”
侍女‘噗通’一聲跪倒在龍兒麵前，居然哭了起來。
龍兒蹲下身去看著她，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好陌生，從前，從未有仆人這樣懼怕過她，難道如今……她竟變成了這副人見人懼的模樣？
“你在怕我什麼？”龍兒接著問，“我讓你覺得很害怕麼？”
侍女嗚咽答道，“不……不敢……百裏小姐……”
“你無須怕我，我不會對你怎樣。”龍兒不知該說什麼好，越是如此說，越是讓人感到膽寒，連龍兒自己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冷漠。
“起身吧。”她說道。於是侍女不再哭泣，隨她走到鏡子麵前，為她梳妝打扮。
“你叫什麼名字？”龍兒問。
“奴婢叫杏棠。”
“什麼時候進宮的？”
“十歲便被爹娘送進宮了。”
“那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六了。”
龍兒看了看鏡子裏梳妝之後終於有了一絲血色的自己，仿佛露出了一絲滿意，“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怕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