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黃精汁,加了兩湯匙的蜜。”懷夢淡笑著,盈盈立在我麵前,桌上是她弄的黃精汁。偶爾閑賦在家,看看從人間搜羅來的話本子。
我放了手裏的書,去拿杯子,細細抿了一口,對著她點頭道:“今日也不錯。”
她含著笑,抱了茶托在一旁看著我,竟一時讓我覺得有些恍惚。
不知不覺,懷夢長到這般大了,已然是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
細細算來,她跟在我身旁業已一百三十幾年。本君委實沒有什麼真實感,如自己這般混不吝的人,竟已經當了一百三十幾年的師傅,還將當初那麼小小的孩子帶到如今這般大。
不禁笑了一笑。
我這徒兒果然堅韌,竟然沒被我這個混沌的師傅給養死。
“師傅,”她笑得柔和,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樣東西,對我道:“這是方才一個仙吏送來的。”
那是一張紅得耀眼的燙金大紅請柬,不曉得的,大約還以為是喜帖了。
我頓了一頓,笑著去接那帖子,略略看過後對她道:“懷夢去幫師傅應了吧,為師去見見那仙子比起我家徒兒怎樣。”
有些事情終究是要發生的,如我終歸是要見到純狐,終歸要記起別辰,終歸要愛上懷夢,終歸,要來填這不周山。
如今夢來,已然釋懷。本君雖失了肉體,終算是悟得太上忘情真諦。
之後百年,夢中之事是情是劫。當初的我,若是有現在心境,大約事情又會有些不一樣。
但,我想,其實也沒有所謂了。
這不周山亦不是本君該呆的地方,本君,終歸還是要如阿姆那樣修回肉身,逃離這裏的。
百年也好,千年也好,曉得有一個人等著我,多久都沒有關係不是麼?
懷夢。
我曉得自己將在深處的上古遺陣中,再次醒來,卻不曉得自己會在睜開眼的一刹那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陣法那凝成實體的光柱上,繞著大片的藤蔓,姿態纏綿又溫柔。在我能夠思考前,眼中的淚便已經止不住溢出眼眶。
那漫天蓋地的綠意,是我所愛的,愛著我的,我的愛人迎接我的方式。
“懷夢,”我流著淚,對著她笑,無奈又埋怨,“師傅本以為終於可以擺脫這個無趣的地方了呢。”
伸手去觸碰那柔嫩的葉片。
“看樣子還要在這待很久,”低頭吻上,那葉片迅速被我的淚打濕,“不過沒有關係,這一次輪到師傅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