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貓貓丟了,真的,它不見了。當我意識到它丟了時,已經是很久沒又有見到它了。我稱它為貓,就像我稱呼別的“喵喵”叫的動物一樣。它幾乎沒有什麼特別突出而值得去命名的地方,隻是它是我的,所以它和它們不一樣。我似乎都有點忘記它長得什麼樣子了,隻記得它在小憩時,流露出的和我一樣慵懶的眼神。
現在,它不見了,在這深秋葉落的季節。它沒有獨特的名字,也沒留下照片,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人認識它。我簡直不知該如何找它,可我還是決定去找尋。因為它的離去讓我感到一種不可言喻的失落。
我背上了茶色的帆布包,那是舊時光的顏色。裏麵裝滿了我的貓貓愛吃的貓餅幹和我愛吃的夾心餅幹,雖然有時我也會趁它不注意偷吃它的,但我還是帶了自己的。我把水壺裏裝滿了清水。也許是貓貓和我住得久了,它也不喝牛奶隻喝清水。臨出門了,我又從地上拿起了被我的貓貓啃得傷痕累累的心型抱枕。
走出家門,迎麵而來的風吹亂了我的思緒。恍惚間,我覺得它並非不見了,而是正在我的包裏酣睡,似乎我們要去旅行呢。然而,我很清楚,那些時光的片段,已被留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走走停停,逛安靜如沉睡的音像店,撫摸路旁粗獷而又孤獨的樹幹。偶爾,我抬頭仰望天空,看交錯的電線殘忍地把天空割成一塊塊,成為有裂痕的拚圖;側頭張望與我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看著他們腳下,水泥地被踩得分外疲憊。
漸漸的,周圍的行人越來越少,我走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這裏是一些多年前留下的巷子,裏麵住的是些和這巷子一樣幾乎被忙碌的人們遺忘的老人。淺淺的陽光撒在陳舊的磚牆上,小巷的盡頭,我看見了時光的精靈。以前我從未見過它,但我一見到它,就仿佛是多年的老友。很自然地,我問起了我的貓貓。精靈一笑:“它才走過去。”於是,我繼續前行。我走到小巷的盡頭,風揚起我的頭發,輕輕地在我耳旁低語,聲音低沉而蒼涼。我回過頭,小巷的另一頭偎依著昏暗,消失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突然,我聽到遠處有貓貓的叫聲,等我走近,發現是在一座小公園裏。我走進去,卻沒有我的貓貓,隻有一個穿著過膝的花格子襯衫的男孩。
“我的貓貓呢?”我問那個男孩。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肯定知道。
“貓,原來那隻黑貓是你的。”
“黑貓,哦,原來是黑色的。”唉,我已經有些記不清它的顏色了。
“那麼,等它回家了,問問它我的荷蘭鼠在哪好嗎?”
“抱歉,它失蹤了,我正在找它。”
“真遺憾,我看見它們一起跑了,很快,消失在樹叢裏,和它們的影子一起。仿佛他們從未存在,一切都隻是我的幻想一樣。”男孩歪著頭,眼睛裏有著淺淺的笑意“你可不像是在尋找什麼,我還以為你是來旅行的。”
是啊,出門時的瞬間我也曾這樣以為。我告別了男孩,繼續走。現在我不再漫無目的,至少我知道我的貓是黑色的了,雖然我依舊不知道它在哪。
我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路,它們各有各的不同。我感到我踏出同樣的步伐,卻沒有一步是走的相同的路。我走過陳年的古巷,走過繁華的街區,走過僻靜的羊腸小道……天開始下起雨來,密匝匝的秋雨,在我眼前迅速滑落。我伸出手試圖抓住他們,但它們落在我的手上,彙成大滴大滴的水珠,重重地砸在金黃的落葉上,仿佛金色之淚。
金黃的落葉本沒有哀愁,可雨滴落在葉子上像是嗚咽地哭,隻是不知傷心的是葉子,還是雨滴。他們一同在地上輕輕地顫抖,我似乎聽見它們在輕輕地叫喊。我想為它們做些什麼,但是卻無能為力。
當雨水把我完全打濕時,我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我看到我的貓貓了。我一眼就認出了它,就像我們會忘記很多人長相,忘記他們的聲音,但是在某個時刻,我們一眼見到他們,就能認出來,因為那忘不了的感覺。它就在我對麵,僅隔一條路的寬度,卻仿佛在天邊一樣。因為它在一個穿著粉色公主裙小女孩的懷裏。公主裙打著一把大雨傘,很好的把它同雨水隔開。不像我,會在雨天裏抱著它散步,直到我們渾身濕透,才會回家。它現在似乎過得很好,眼神不再是和我一樣的慵懶,倒是有點撒嬌似的表情。是的,我的貓貓,過得很好。不,也許我不能這麼叫它,它應該有了新名字,隻是我不知道。
綠燈亮了,我站在原地,等公主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