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置身到溫熱的按摩浴缸裏,緩緩閉上雙眼想要稍稍放鬆一下,不想卻在浴缸中氤氳蒸汽的重重包圍下,陷入一個遙遠的夢境。
夢裏的他,還是個純真無憂孩子,被年輕漂亮的女人緊緊牽著手,歡愉地跑在芬芳誘人的薰衣草花田間。
置身其中的他們,鼻息所嗅盡是甜甜的花香,觸目所及盡是嬌豔的花海,耳邊所聞盡是清脆的鳥鳴與歡快的笑聲。
“不要走!媽咪,不要丟下我!”
布雷恩猛然自夢中驚醒,滿是憂傷的深藍色眼眸茫然瞪大半晌後,才發覺自己隻是又發了夢魘而已。
浴缸中原本溫熱的水早已變得冰涼刺骨,隻是那浮於表相的清寒薄涼,遠不及他心中千年酷寒般冰冷之萬一。
緩緩起身跨出浴缸,他隨手取過件浴袍穿上便走出浴室,然後目不斜視地徑直到酒櫃取出瓶威士忌給自己倒上一杯,仰頭便將之一飲而盡。
他曾經以為,他已經放下的傷痕,卻僅僅因為一場夢魘便又疼得如此鮮明。
他曾經以為,他已經對那個該稱之為母親的人不再有感情,可是當看到她自殺未遂後死灰般的臉色,卻仍無法否認地感受到陣陣錐心的痛與後怕。
他曾經以為,他已經不會再對任何女人用心動情,可是在忙完醫院那邊的事情後,他最心急於想要見到的竟然是被他遺留在這裏的,那個對他並沒有感情的小女人。
布雷恩,你到底怎麼了?
難道過去十幾年的苦,過去十幾年的痛,過去十幾年所受的折磨,仍沒能把你那些可悲的軟弱給消磨幹淨嗎?
安東尼曾說過,這世間最無用且累贅的東西,就是感情。
難道,你全都忘了嗎?
“你怎麼洗個澡洗了那麼久啊?”
清脆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毫無預兆地打破了寂靜到沉重的氣氛。
握著酒杯的手猛然收緊,布雷恩難以置信地緩緩轉眸,看向仍穿著他的寬鬆襯衫,清純如學生般的秀麗容顏上正掛著招牌式甜美笑容的木沉香。
“我剛剛叫晚餐來,你不要總是空腹喝那些烈酒,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樣長期折磨的。”
雖然得到了布雷恩的“首肯”,但木沉香卻並沒有離開天都酒店,而是選擇留下來陪著這個她不久前還避之唯恐不及的危險男人。
“你怎麼……”
話才問出一半,布雷恩便硬生生咽回了餘下的半句,她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異常,所以才會改變心意留下來陪他的。
向來聰明通透的他,怎麼可能會看不出她的心思?他隻是有些難以相信而已。
她不是一直對他沒感覺的嗎?她不是一直不屑於他的感情的嗎?那麼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為什麼會在他倍覺疲憊孤寂的時候,會那樣善解人意地願意留下來陪他?
她對他,其實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的吧?不然以她的性情,昨晚也不會半推半就地與他一起放縱貪歡……
想到這裏,布雷恩不自覺地軟化了唇角的冷硬,消散了一身冷厲冰霜地走向她所在的餐廳。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啊?可別以為我是為了你才留下的!你不知道,外麵下了好大的雨,我沒走隻是因為不想被淋成落湯雞而已。”
被他那炙熱視線看得渾身不自在,木沉香不禁搬出早已想好的借口來給自己找理由,卻不覺隻會越描越黑。
但是眼下心情明顯轉好的他,卻並沒有揭穿她,畢竟若是把她逼急了真的冒雨離開,那麼他飯後想要做的“運動”就也跟著要泡湯了。
“剛剛你的手機有響,我看是約翰的來電就幫你接了,他說米切爾已經醒過來,醫生說沒什麼大礙,隻要再住院休養觀察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她最終會選擇打電話給家裏胡亂編了個加班的借口留下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於聽約翰說他竟然為救米切爾輸了很多的血,這讓本就心生懷疑的她,更加確定他並非表麵看上去那樣殘酷冰冷。
看起來再強硬鐵血的人,終究也有其脆弱的一麵。
“對了,大概是中午前後,珍妮有來找過你。”
“珍妮來過?她有對你說什麼嗎?”
“恩,她說了很多,不過我說的也不少。”
看不出他有任何動怒的意思,眉宇間反倒露出幾許擔憂關切之情,這一發現讓木沉香原本有些緊張的心頓時一暖,似被注入股溫泉般,四肢百骸都跟著溫暖舒服起來。
“那樣就好,你不必理她,她的事情我自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