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地重又閉上重愈千斤的雙眼,將滿腹的憤怒與不甘、心酸與無奈、絕望與釋然,盡數化為一聲若有似無的綿長歎息。
不過短短十天的時間,全世界的人都共同鑒證了以歐洲貴族後裔斯林家族為背景,沉浮輝煌了百餘年的DSL集團,猶如一幢看似光鮮亮麗但卻一擊即碎的水晶宮殿般,隻因那個迅速崛起的雷霆集團之主布雷恩的離去,便瞬間坍塌進萬千塵埃之中。
除了當事的寥寥幾個人以外,沒人知道仿佛一夜之間才出現在世人麵前的雷霆集團,怎麼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地迅速吞並了龐大的DSL集團,
仿佛就隻是一夜之間,便將之蠶食得灰飛煙滅,代替其成為一方霸主。
當代的商戰其實與古時的皇權之爭大同小異,往往生死存亡就在那片刻朝夕之間。
贏的人,萬眾敬仰,皇袍加身。
輸的人,則注定要一敗塗地,永無翻身之日。
成王敗寇,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
然而大多數人都隻會鄙指點著失敗者的落魄無用,仰望讚美勝利者的果敢英明,又幾人看得到那勝利背後的萬般辛酸?看得以即便將天下攬入胸懷,卻也換不回遺失的所有的那種寂寥無奈?
依然是宏偉如昔的斯特林堡,依然是望不到邊際的美麗薰衣草園,如今卻都已經換了主人。
似乎還帶著一身淩厲殺氣與巨變風霜的布雷恩,站在平日裏瓦納最愛佇立的玻璃空前,遙遙望著直蔓延到天際,仿佛與湛藍天空相接的薰衣草田。可是那深沉如海的眼底,卻好似透過那片天地,看進了更遠更深的神秘所在。
“就算當年我放任克萊爾把你趕出斯特林堡,害你過了幾年難熬的日子,你至於狠我到要讓整個斯特林家族來陪葬嗎?”
本就已經七十五歲高齡的瓦納,此時的聲音聽上去更是蒼老得猶如已然時日無多。
“在你眼裏,我在地獄中生死徘徊的五年,就隻是‘難熬’兩個字可以概括的?哼哼,看來你當初派出去監視我、適時在危難關頭火上澆油的人,並沒有把實情完完全全的轉告給你。又或者是,隻有親眼看著我死在了那地獄裏,才是你真正的心願?”
布雷恩的聲音冰冷得沒有絲毫人世溫度,好像是自地獄深淵中穿越千百年的光陰,才幽幽來到人間似的陰冷。
“好,我承認我心裏一直恨你,但那也是因為你的母親害死了我最愛的兒子!如果卡爾森還在的話,無論是DSL集團還是我們斯特林家族,絕不可能輕易就被你這個毛頭小子給算計了!”
如今再提起卡爾森的早逝,瓦納依然氣憤得目眥欲裂,狠不能親手將那個惡魔女人撕成碎片。
“我父親的死,真的隻能怪紅杏出牆的米切爾嗎?”
緩緩轉頭,布雷恩森冷如堅冰打造的利刃,徑直射向拄著拐杖站在身後的爺爺。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瓦納聞言頓時變色,但嘴上卻仍固執地不肯承認。
“看來爺爺真的是年紀大了,對很多事都記不清楚了是吧?沒關係,我還年輕記性也還好,不如就讓我來提醒一下您,幫您好好回憶回憶在二十多年前,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布雷恩轉過身,明媚的陽光在他周身都鍍上了一層金燦爛奪目的金色光輝,卻也因此將他逆光的麵孔置於陰暗之中。
“您說得沒有錯,如果僅僅隻是因為被失去至愛兒子的您遷怒而被趕出家門的話,我縱然懷恨在心,卻也不至於要把整個斯特林家族給拉進地獄。但是我父親的死,真的那麼單純嗎?米切爾與馮明泉偷情的時候,他明明因公事出差在外地,怎麼會突然折返回來還正巧目睹了他們的醜事?”
每吐出一句話,布雷恩便會緩緩向仿佛被釘在原地的瓦納走近一步。
“還有,就算早在學校時就與米切爾糾纏不清,但馮明泉並不是傻子,以他的心計與精明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就與家世背景非凡的兄弟好友作對?此人對於財富、權勢的瘋狂覬覦,從他回到中國後迅速拋棄米切爾,與汪氏財團的千金走到一起,就可見一斑。所以我一直就有些想不通,像他這樣唯利是圖的人,怎麼可能會如此冒險地在別人家中與別人的老婆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