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男友的報複(3 / 3)

何阮也不是沒有逃跑過,第一次逃跑是十一歲那年,她甚至還沒跑得出這座城市就被他抓回來。何則成懲罰她的手段很毒辣,他會拿自己的皮帶抽打她,就算她哭喊著求他,喊啞了嗓子,也沒有停下來。從那以後,他的毒打變得更加瘋狂,完全把她當成發泄情緒的工具,好像在家裏除了打她,再沒有別的事可做一樣,完全沒有把她當人來看待。

所以,十一歲的何阮身上總是傷痕累累,但她的痛苦從沒跟任何人說起過。

後來,稍長大一些的何阮開始接受這個事實,她不再反抗而是順從。她不再喜歡說話,她開始穿長袖衣服掩飾自己的傷口,她變得自卑而敏感。

她隻有一個朋友,就是李家言。

李家言就住在何阮隔壁,第一次聽見她哭喊時他就發現了這個家暴的秘密,但因為父親跟何則成是商業合作夥伴,所以被叮囑不準插手管這件事。加上那時年紀小,縱使有心,也沒有能力幫她,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隻有默默陪伴她。

何阮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終其一生,直到遇見顧西涼。

顧西涼是她一生的劫難,她躲得過卻偏偏不躲。

何阮曾對李家言說過這樣一句話,她說:“我這一生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辦法透明地站在他麵前,我背負了太多秘密。”

她愛他,所以一定要掩飾自己肮髒的過去,獨自承受所有的罪責。

知道何阮跟顧西涼在一起後,何則成十分憤怒,他怎麼容許自己的玩具被別人占有,於是就警告她,如果繼續和顧西涼在一起,他有的是手段毀了他,就算是讓他家破人亡,他也是可以辦到的。所以,當看到顧西涼家資金鏈斷掉的時候,何阮就知道自己該怎樣做了。

隻是沒想到,他後來又會來找她。

那天,何則成穿了李家言的格子襯衣撞了顧西涼,當看到自己所愛的男人就躺在馬路上,生命垂危的時候,她卻離開了。

因為,何則成對她說:“快走,否則我要他的命。”

後來,何阮真的以為她最愛的男人死掉了,那時候她已經徹底地對人生絕望了,就在準備一死了之的時候發現自己懷孕了。

算下時間,這個孩子就是顧西涼的。

但因為何阮身體不好,所以本該懷胎十月,小美隻在媽媽肚子裏待了七個月就來到這個世界。因為早產,她的大腦並未發育完整,智力低下。

“小美……真是我女兒?”聽到這裏,顧西涼再也坐不住了。

李家言點點頭:“這些年因為何則成,還有小美的病,何阮吃了很多苦,可她都堅持下來了,她把小美看成是自己的命。可你……卻輕易讓人把小美接走了。”

顧西涼心底一沉,晃悠悠地退了一步。

李家言卻仍是一臉憤怒地繼續道:“你不知道何則成有多變態,這些年他一直在折磨著何阮,連你們這場婚禮他一直也是反對的,但何阮為了小美,也顧不上他的威脅,執意嫁給了你。婚禮那天他突然出現,我也很意外。但見他沒有別的舉動,以為他是默認了她嫁給你的事,沒想到他在這兒等著呢!何阮已經追過去找小美了,不過依何則成變態的個性,也不知道她……”

“我們去找她。”他抬腳就往門外走。

“站住!”李家言伸手攔住他,現在的顧西涼一定頭腦發熱什麼理智也沒有,但他必須要有理智,“何則成已經不在家裏了,我已經請了專業的人,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這一等,就是兩個半小時。

顧西涼從來也沒覺得兩個半小時是如此的漫長,就連當年他在路邊流著血等待救援的時候也沒有。

何阮幹瘦的臉龐一直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她第一次對他微笑的樣子,她被小混混堵住時慌張的神情,那晚在賓館跳動的血脈,她拉扯他衣袖時的無助,她最後給他的一巴掌……

他欠她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好在,不久,便傳來了消息。

那是一所偏僻的院子。

他們趕到把門踢開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何則成肥膩的身體,他正窩在沙發裏喝酒,地上倒了很好的酒瓶子,被人反手扣住的時候也沒有反抗,隻是一味地喃喃說著:“何阮,你必須聽我的……”

那雙奸詐細小的眼睛裏,散發著幾近變態的癲狂。

顧西涼隻覺得心瞬間就涼了半截,不敢想象何阮會遭到怎樣瘋狂的對待,連腳步也有些發顫了,順著樓梯衝向了二樓。

何阮果然在臥室裏,她全身的衣服因為皮帶的抽打多處破裂,裸露的青紫色的傷口還在滲著血,顯然,何則成那個渾蛋又虐待她了。她就那樣蜷曲在大床上,目光呆滯,死死地抱著懷裏的小美。

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床單裹緊她顫抖的身體:“阮阮,別怕啊,別怕,我來了……”他死死地抱著她,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她真的太瘦了,再也不像五年前那麼充滿活力。

五年前的何阮,可以每次見到顧西涼,都小跑著撲進他的懷裏。五年前的何阮,就算顧西涼再怎麼調侃她,她也仍然會羞澀地低下頭。五年前的何阮,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會小聲地說“你輕點”。五年前的何阮,單純善良,最喜歡喝奶茶,最愛穿玫紅的裙子,最討厭化學課和下雨天……

可那都是五年前了,都回不去了。

顧西涼就那麼用力地抱著她,好想把她揉進身體裏,帶她走,讓她忘掉所有的苦痛。

“西涼,別離開我……顧西涼,對不起,你別丟下我……”她喃喃地開口,可雙眼卻失了焦距,與其說是哀求,不如說隻剩下無意識的輕喃。

他覺得有把刀在心口一刀刀地割著。他蹲下來替她把額前的碎發一一捋順,才哽咽著出聲:“沒事了,我不會丟下你,再也不會了。”

“她可能因為驚嚇和悲傷過度,有些神經恍惚,我們先送她去醫院吧,不然等何則成醒來,就沒這麼容易走掉了。”李家言提醒道。

顧西涼點點頭,這才扶起她,轉身下樓。

“賤人,還想跑……”剛走出門口,卻沒想到喝醉了的何則成卻在這個時候衝了上來,他扔掉手裏的酒瓶子快步衝向何阮,雙目通紅,麵目猙獰。

隻一瞬間,就已經掐上了何阮的脖子。

也隻是一瞬間,顧西涼敏捷地砸碎地上的酒瓶子,向何則成捅過去。

就是一瞬間的事。

鋒利的酒瓶碎片插入了何則成的左側心髒,。

一條人命。

【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

何阮醒來的時候,身邊就隻剩下李家言一個人。

“他們呢?”她問。

“誰?”

“小美。”她努力地起身,頭腦清醒多了,那天的事情雖然不能全部記起,但大部分還是很清楚。

“小美昨天剛做了腦顱手術,現在正在休息。”他笑著過去扶她。

何阮皺了皺眉頭:“昨天?”

“對啊,你已經睡了兩天了,一定是太累了,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小美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暫時不需要我們,手術很成功,你要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了才能繼續照顧小美啊,要不你再暈倒了我可不管……”家言滿是戲謔的語氣,手上遞過來一個已經削好的蘋果。

“手術是他做的?”何阮問。

李家言點點頭。

“他在哪兒?”

“被抓了,因為過失殺人,判了四年。”

她看著窗外,再不言語,隻有酸澀。

何阮帶小美出院的那天下起了小雨,醫治了一個月,小美已經開始認識人並且學會說好多字。

李家言開了車子來接他們,車子緩緩駛出醫院,何阮忽然開口說:“去看看他吧。”

家言沒說話,掉頭往監獄方向駛去。

他似乎是習慣了看他們兩個人的念念不忘,他這一生也無所奢求,就希望何阮能平安喜樂,再無大憂大患。

顧西涼瘦了,卻精神了。原本稍長的頭發被剪成了幹淨利落的平頭,青色的小胡楂隔著厚玻璃仍能看得一清二楚。

“阮阮。”他很輕聲地叫她的名字。

何阮拿了聽筒放在耳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五年,醞釀了太多的感情,一時間她竟不知道如何說起。

“爸爸。”一直在懷裏的小美忽然叫了一聲。

兩個人的淚珠同時在眼眶打轉,半晌,他才緩緩地看著玻璃外麵的何阮說:“離婚的手續我在裏麵弄好了給你……對不起。”

“不用了。”她抬起頭,已經是淚流滿麵。

“我們等你出來。”她說。

她微笑著看著他,她這一生動蕩不安,而此刻,突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她愛的男人,終於站在了她能夠看得見的地方,安靜地生活著。自此以後,大風大浪,隻要她想到他在這裏,一心一意地在這裏,她就覺得無憂亦無懼。

她觸摸不到他,但心在一起。

她們等他。

她們,何阮與小美。等他,顧西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