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 醒(1 / 3)

穀子的大腦像快速移動的腳步一樣,飛快的轉動著。幾天來所發生的事情,讓他茫然失措,亂了章法……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座落在陝南深處的石城第一中學,此時正傳出陣陣朗朗的讀書聲。

高一一班教室前麵的黑板是用高標號的水泥塗抹出來的長方形板塊,上麵刷塗了一層厚厚的黑漆,烏黑發亮。黑板正上方用紅色油漆工整地書寫著八個大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教室裏,每兩個學生共用一張帶抽鬥的課桌,同坐一張長條凳。五十六位學生擠滿了整個教室。

高一一班班主任嚴老師是陝西大荔縣人,教高中物理。此時正滔滔不絕地在講課。他身高有一米八以上,臉頰瘦長,很配他的身高。他做事嚴謹,平時不苟言笑,走路風風火火。給學生上課時,他喜歡用粉筆板書,字體工整,隨手畫出來的圓和用圓規畫的一樣圓,總能引起學生們陣陣驚歎。

坐滿學生的教室裏彌漫著一股股汗味,熏得人頭昏腦脹。酷夏的知了在教室外一刻不停地嘯叫著,似一首催眠曲,穿過敞開的窗戶,灌入正在上課的學生耳朵裏,考驗著他們的意誌。

穀子坐在教室第四排的窗子邊,昏昏沉沉地望著黑板。睡意襲來,上下眼皮開始打架,身體不受控製地搖來晃去,他努力地睜大眼睛,使勁用手掐大腿,可是沒有用。就在他即將癱倒在桌子上要睡著的時候,被同桌斌用手肘撞了一下。他抬頭瞄見嚴老師投過來的犀利眼神,渾身打了個激靈,睡意全無,醒了!穀子急忙坐直身體,強打起精神認真聽課。

“鈴~~鈴~~”下課鈴響了。嚴老師剛跨出教室門,學生們便嗡的一下炸開了鍋,互相推擠著跑動起來。有的去上廁所,有的互相追逐著嬉戲,有的去走廊透透氣,有的跑到好朋友桌前紮堆兒聊天……

穀子坐在座位上,懶得動。他覺得渾身酥懶無力,想頭枕課桌睡一會兒。就在頭貼課桌的當口,他的注意力被坐在前排的女同學的衣服給吸引住了。

女同學長著一頭飄逸的披肩秀發,秀發下部向內卷起,整潔順滑。她身材苗條,像小鹿一樣渾身散發著活力。她正在和其他幾位女同學頭挨著頭,低聲地說著悄悄話,不時爆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女同學穿了一件合體的紅色西服夏裝,西服夏裝背部的中縫處有一段開了線,顯得格外刺眼。

穀子睡意全無,他拿起鉛筆,用有橡皮的一端捅了捅女同學的背部。女同學立刻挺直了脊梁,轉身看著穀子。

一雙美麗的黑眼睛,清澈純淨。忽閃忽閃的眼睫毛上下煽動著,眉毛茸茸的從玉一樣的肌膚裏鑽出來,幹淨清爽。鼻子微微上翹,精致俏皮。雙唇很厚,但嘴巴很小,肉嘟嘟的。微卷的劉海整齊的遮住半個額頭,把眼睛襯托得格外有神。

“幹什麼啊,你?”女同學似嗔非嗔地責問道。

“呃~~你的衣服上有個洞,線裂開了,肉露出來了。”穀子莫名地緊張起來,怯懦地說。

“討厭!”女同學罵完,一甩秀發,轉過頭去若無其事地繼續聊天,她以為是穀子在搞惡作劇。年輕的穀子頓時感到臉上火辣辣的,自尊心很受傷。他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好心提醒對方,卻招來一頓臭罵。穀子越想越難受,有點鑽牛角尖,接下來的一堂課,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下課鈴再一次響起。

穀子跑到教室外的走廊裏,靠在欄杆上眺望校園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遠處的漢江像藍色的玉帶一樣,逶迤蜿蜒流向遠方。山巒披翠座座相連,綿延不絕。天空湛藍如漢江水,連個雲的影子都看不到。

斌推了推穀子:“你在看什麼呢?”

“沒看什麼?”穀子漫不經心地回答。

“吃好晚飯,我去你那裏玩,好不好?”斌看著穀子問道。

“好啊!熱烈歡迎。”穀子答道。

“鈴~~鈴~~”上課鈴響了。

穀子和斌一起往座位走去。在經過前排課桌的時候,他快速地瞄了一眼桌上包著畫報的課本。課本的封麵空白處寫著兩個娟秀的漢字——竹海。

“竹海?噢~原來她叫竹海!”穀子心裏默念道。

中午放學,穀子趕回家吃飯。石城不大,大部分學生都是走讀生,隻有少數鄉下來的學生住校。午飯過後,穀子頂著驕陽,快步從家趕回學校,大汗淋漓的坐下來,用書使勁地扇著風。

“這鬼天氣,怎麼這麼悶熱?!”穀子向身邊的斌抱怨道。

“心靜自然涼,稍安勿躁,一會兒就涼快了。”斌用手帕擦著汗,安慰穀子道。

忽然,穀子眼前一亮。一股帶著淡淡甜香的風吹過來一抹淡綠,落坐在穀子前排的座位上。

“嗨~~謝謝你上午的提醒。不好意思啊,誤會你了,不該罵你。向你道歉。咯咯咯咯~~”竹海紅著臉笑著對穀子像連珠炮一樣說道。

看著竹海微汗浸漬透著蘋果紅的臉,穀子緊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等他回過神來,準備說話時,竹海已經轉過身去了。

同桌的斌用手推了推穀子的肩膀,兩眼放光,好奇地問:“她謝你什麼呀?”

“沒什麼。”穀子輕描淡寫地回答。

“她~她~她竟然換了一件漂亮的裙子!”穀子發現竹海新換了一件淡綠色的連衣裙,嫩綠如春芽的顏色,非常好看,心裏暗暗地讚歎道。

誤會一掃而光,穀子頓時覺得教室變得亮堂起來了,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恢複了原有的美好。天也不再讓人感覺到悶熱了,知了的叫聲像交響樂一樣動聽,數學老師講的題目變得容易簡單起來了……整個下午,穀子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幹什麼事都覺得特別有勁兒。

入夜,石城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啪!啪!”小土塊打在窗欞上的幾聲脆響,把正在看書的穀子嚇了一跳,他急忙站起身來朝窗外觀望。

斌站在樓下的石台階上,右手不停地朝穀子揮舞。穀子急忙跑下樓,打開底樓的鐵門,挽著斌的手一起上樓。樓內還有人在加班,兩個人躡手躡腳地來到三樓穀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