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雨夜,混沌一片。
暴雨來得太突然，聽不到雷聲，看不見閃電，雨水像是用盆往下澆一樣，嘩嘩啦啦地傾倒在山城的各個角落。
山風呼呼地刮著，從窗子和門的縫隙間擠進來，發出瘮人的嘯叫聲。
街道旁的路燈忽明忽暗，雨水稀釋了它的光亮，看起來好似懸浮在空中的黃色幽靈。
穀子獨坐在寂靜的大樓內，傾聽樓外的狂風暴雨。風雨敲打在窗戶上，沿著玻璃形成一層流動的水幕，窗外的一切景觀都消失不見了，房間仿佛被隔離成了孤島。
穀子的雙手擺放在書桌上，支撐著下巴發呆。他的內心失去了往日的寧靜，覺醒的煩躁正攪動著他年輕的軀體，就如屋外的風雨連線天地，激昂嘈雜一片。
“唉~~這鬼天氣！”穀子小聲罵了句。
他靜坐良久後，起身抱起豎在牆角的吉他，從抽屜裏抽出一本吉他練習歌譜，對照著歌譜集練習彈唱日本電視連續劇《排球女將》的主題歌《燃燒攻擊》：痛苦和悲傷，就象球一樣，向我襲來，但是現在，青春投進了激烈的球場。嗨，接球、扣殺，來吧，看見了吧，球場上，勝利旗幟迎風飄揚，球場上，青春之火在燃燒。
“人生就是一場球賽，誰贏誰輸不一定呢。唉~~可惜發球權現在不在我的手上。”穀子彈唱完畢，心中有所觸動，自言自語感歎道。
地處清風溝下遊入口處的縣信用社正籠罩在暴風雨中，隔壁的平房內，燈火通明，小光一家人幸福地圍坐在圓桌前吃晚飯。
桌上擺放著用大洋瓷碗盛裝的菜肴。今天是最小的兒子過生日，小光媽媽特意準備了一桌好菜。粉蒸肉閃著油光、紅薯粉條中的菠菜綠油油惹人垂涎、西紅柿炒雞蛋香氣撲鼻、青椒炒臘肉辣氣逼人，中間擺放著一碗小蔥豆腐湯。主食是白花花的米飯。難得有這麼好的飯菜，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吃，多吃點。”小光的媽媽幫每個孩子不停地夾菜，滿眼慈愛地看著他們。
“孩兒他媽，你做菜越來越好吃了。大家多吃點。”小光的父親端起小酒杯仰頭喝下，夾口菜放進嘴裏，點頭讚道。
“我什麼時候做飯不好吃了？喝你的酒，少拍馬屁。”小光母親看著丈夫，逗趣道。孩子們看著父母親，笑著大口吃飯。
“爸媽，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小光快速地扒拉完碗裏的米飯，站起身對父母說道。
“小光，你今天怎麼隻吃一點點？多吃一點，不然晚上會餓的。”小光的母親抬頭疑惑地看著小光，不解地勸道。
“媽，不吃了，吃飽了。我要到上麵宿舍去寫作業，今天作業太多了。”小光用手帕擦著嘴巴，解釋道。
“這麼多好吃的菜，你隻吃那麼一點點？你是要成仙呀。過了這村可沒這店兒，不吃你可別後悔。”三弟滿嘴包著飯菜，含糊地說道。
“省下來給你吃，你要吃就多吃點，將來胖成一個豬八戒。”小光用手拍了一下三弟的頭，懟道。
“哎喲~~疼死了！媽媽，你快看，小光打我。”老三表情誇張地大聲喊叫道。
“莫瞎說。我都看著呢。他是在和你開玩笑，別咋咋唬唬的。快吃飯。”小光的母親笑著安撫老三道。
“他不願意吃正好，我們正好多吃點。嗯~~好吃~~香~~”小光的哥哥白了小光一眼，夾起菜送入口中，大幅度嚼動著嘴巴，怪腔怪調地說道。
“懶得理你們，我走了。”小光轉身拿起放在旁邊的雨具。他穿上雨衣，套上深筒雨靴，拉開了房門。
一陣狂風夾雜著雨水吹進屋內，揚灑在地麵上。
“快關上門，雨水都刮進來了。”屋內人齊聲叫道。
小光連忙閃身而出，轉身關好房門，係好雨帽，用手拉了拉雨衣，低頭衝進了風雨中。
“小光，外麵雨大，路滑，你走路一定要小心啊。”小光媽媽放下手中的碗筷，快速起身拉開房門，對著小光遠去的背影，不放心地大聲叮囑道。
“媽~您放心，沒事兒，我又不是小娃娃。快把門關上，雨都飄進屋裏了。”小光回頭朝媽媽揮手喊道。
外麵的雨下得可真大啊，雨滴砸在臉上有點兒隱隱作痛。眼鏡很快就被雨水淋濕變模糊了，小光費力地觀察著路麵。
上行的街道儼然變成了排水渠，水流湍急。小光一邊用手擦拭著眼鏡片，一邊步履蹣跚地朝山上的住處艱難地走去。風裹挾著雨水直往衣領裏灌，冰冷的感覺刺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水喝得太多了，突然想小便。
小光環顧四周，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他踩著水花，跑到街邊的陰暗處，撩起雨衣盡情地釋放。一陣強風突然迎麵吹過，尿液在風中突然改變了方向，逆勢上揚，飄灑在手和臉上。
“他媽的，真夠倒黴的。呸~~呸~~呸~~”小光匆忙收兵，吐著口水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