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裂 變 (一)(1 / 2)

清晨,霧紗在山野溝壑裏的氣流推動下,流動變幻,石城周圍的遠山近水浸潤其中,若隱若現,恍若仙境。

城裏人家圈養的大公雞接二連三地鳴叫起來,一聲賽過一聲,最後響成了一片,震徹整座山城。

通往城裏的公路上,菜農挑著裝滿瓜果蔬菜的菜籃子,行色匆匆,著急要趕在城裏人起床前,到菜市場搶占最佳攤位。街上,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學生們背著書包急匆匆朝學校走去。

穀子被鬧鍾鈴聲吵醒,翻來覆去掙紮了一陣後,才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完畢準備出發的時候,穀子媽媽推門而入,問道:“穀子,你要不要吃早飯?我幫你下碗掛麵吃,好嗎?”

“不吃,沒胃口,吃不下。”穀子微皺眉頭,搖著頭回答道。

穀子從小跟著爺爺奶奶和父親生活在太極城,那裏的人們大多數習慣於一日兩餐。在太極城農村生活的人們,上午十點左右吃第一頓飯,日近黃昏吃第二頓飯。他們為了節省燈油,太陽下山,天方擦黑就上床睡覺了。穀子隨著老家的習俗,沒有養成吃早餐的習慣。

“兒子,最近學習怎麼樣?什麼時候考試?”穀子媽媽拿起木梳幫他理順頭發,關心地問道。

“就那樣,還行吧。考試還有一段時間,具體不清楚。”穀子不耐煩地推開媽媽的手,背著書包,晃晃悠悠地往學校走去。

街上的行人中,夾雜著許多結伴而行的學生,嘰嘰喳喳地嬉鬧追逐著往學校走。

穀子無精打采的獨自行走在街道邊緣,整個身體經過一夜的汗蒸,現在隻剩下個行走的軀殼。

他的變化很大,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消沉過。以前那個一心想去學校和同學們玩耍嬉戲的追風少年消失了,內心的喜悅和渴望都已然成為往事。如今,上學變成為一種莫名的恐懼和負擔,他想逃離,但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糟糕的心情就像這夏日的晨霧,迷蒙燥熱。

“給我一個。給你,錢。”“給我三個。”

學校大門口的外側,有一家開窗的小店,一對身材發福,年近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夫妻,正在賣油煎饅頭。

他們將頭晚提前蒸好的饅頭,放入翻滾的油鍋,用鐵筷子不停地翻弄,待饅頭的白皮油炸至焦黃,再用鐵笊籬抄起來擺放在旁邊瀝油的鐵筐裏。

“油煎饅頭一毛錢一個啊。飯票、菜票、錢都可以買啊。”男老板嘴裏不停地吆喝著,直接用手將鐵筐裏的饅頭抓起來遞給學生,隨手接過錢或者飯菜票扔入木製的錢匣裏。

油煎饅頭是石城第一中學大多數學生經常選擇的標準早餐。穀子吃過,一口咬下去,外麵焦香,裏麵卻是冷的,有時候還會有些微微發酸,感覺不太新鮮。學生們可顧不了那麼多,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穀子沒錢,錢都用來買吉他了。就算有錢,他也不會常買油煎饅頭吃,因為他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他試過起床後吃早餐,可是沒有食欲,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最近,穀子的父母在繡屏山的懷抱裏買了塊地皮,正忙著籌建一座兩層高的小樓房。他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家裏經濟比較緊張,平時很少開口向父母索要零花錢。

“給我一個饅頭。給你,錢。”“給我一個。”

“油煎饅頭一毛錢一個啊。飯票、菜票、錢都可以買啊。”

穀子側頭看了看饅頭鋪前擠成一堆的學生們,麵無表情的徑直跨進校門,左拐快步走到二樓的教室。

教室裏已經坐滿了學生,大家都在捧著課本早讀,聲音震耳欲聾。穀子急匆匆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迎麵看到竹海在背書,她的眼睛有意無意地瞟過來,穀子像被電擊了一樣,瞬間感覺到整個肩膀以上都開始發燙。

穀子坐到座位上,手忙腳亂地從書包裏往外掏書。

“穀子,你跑步來的?怎麼臉紅的像猴子屁股一樣?”斌用手肘碰碰穀子,開玩笑道。

“胡說,你才是猴子屁股呢。”穀子狠狠地瞪了斌一眼,快速反擊道。

他乘人不注意,悄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感覺到臉上在發燙,似一塊燒紅的火炭。如果有鏡子,他真想照照看。

穀子抬頭看見竹海今天穿得是那件曾經引起誤會的紅色西服夏裝,不過後背的裂縫已經沒有了,縫補得很平整,看不出任何痕跡。

“哎~~發什麼呆呀?”斌用手遮著嘴巴,湊近穀子耳朵問道。

“去你的!要你煩?”穀子用手推開斌,他感到渾身不自在,眼瞅著桌上的英語課本,一動不動地看著,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