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數百年都有偏頗,因為甚至在數千年前,我已是這世間少有意識的精怪,那時,我並不知道,我是為何物。
三千年前,我存活於天地分開之後,我不知自己因何而生,隻知我用一千年的時間從北方大荒,到南方秀水,轉過黃沙,淌過清流。那時少有人家院落,不知是經曆了何種劫難,天地汙濁,奇獸四散。
又用了一千年從意識淺薄的精怪,明白自己是隻石頭精,對了,我還有一個朋友。他叫白澤,那年,我留在昆侖之底,他踏水而來,從我頭上一躍停留在水中。
它低頭,伸出粉嫩的舌尖,輕輕的舔著水。
“哎,世間怎麼會如此蠢鈍之物。”它傍著水邊而走,不停擺首。
從未見過這渾身雪白,身上長著巨翅,能說人話的異獸,一路小跑偷偷的跟在他身後,可隨後就被發現了,它轉過身子,幽藍清涼的眸子掃視過我身體,然後竟然‘嗬’的不屑一笑。
“想不到,這個世道連石頭都成精了?”他駐足在我身前,前蹄輕輕踹了踹我的身子,我一時緊張,倒退了幾步,準備掉頭就跑,可轉瞬他又落於身旁,低下頭用鼻子嗅了嗅我。
“小精,你怕啥?”話畢,它突然用前蹄打了打腦袋,笑道“我忘了,這世間就算成精之物甚多,可是少有言語的不多。”
它席地而坐,伸了伸翅膀將我攬了過去,眨了眨眼睛,看著落日長河,那刻我覺得它和我一樣好像孤單了千年。
“我……我會說幾句。”我將腦袋挨了挨它。
“呃……”它突然回頭,垂首看來,後蹄撐了撐地,前蹄不知在把算著什麼,接著朝我看來,目露疑色“世間之物,能善言著現在莫非青丘九尾,天上精衛,鍾山燭龍,混沌,饕餮,檮杌,窮奇……”它把著沒有指頭的前蹄不知在計著什麼,兀然又驚慌又驚喜的看著我“看來是我白澤沒有將這世間奇怪給記下來,嘿嘿嘿,小東西,你是個什麼神物啊。”
它這般算計的笑容,讓我不由得冒了兩絲冷汗“那你又是什麼?”
它愣了愣,仿佛還有不好意思般說道“我乃昆侖神獸白澤,可通萬物之情,以為這世間萬一五百二十種精怪,我無一不知。”它抬首,目光幽幽的看著我“現在想來還算露了一件。”
“要不是你用神眼看一下我是什麼?”對於我是什麼精怪,我一直以為不肯甘心的承認自己就是塊石頭,看著他目露尷尬之色,我又輕快地踏了兩步靠近它“我也一直以來好奇,難道我真是塊石頭。”
它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搖頭轉身,一片煙霧嫋繞之中走出一位赤身少年。
他雪白的發絲覆蓋在腰間,長而微卷的睫毛竟然也如發色一般是雪白的,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雙瞳,他稍抬右手,輕輕叩了個響指,一襲月牙白的薄衣貼上了吹彈而破一般的肌膚,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輕啟,語氣中透露的輕佻“那本尊就來看看你是個什麼精怪。”
感覺少年對我吐了口氣,我緊張的立起扁平的身子,抽了口氣,閉眸,靜等著審判似的。
“哈哈哈哈…”我驀地睜眼,緩緩的靠近他,他緩緩屈身,安慰一般的摸了摸我的頭“果真是塊石頭,隻不過是世間少有的石頭。”然後又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