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壯今日不用下礦上工,一整天都在院子裏對這一塊木頭割來鋸去,將近傍晚才做出了一把不怎麼好看的拐杖來。
“顧姑娘,這個東西雖然醜了點,但是……但是我瞧著你現在已經可以慢慢下地走路了,再過幾天,要是我娘不在家的時候你想下來,可以拄著它。”
寶珠這幾日又好了許多,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扶著馬嬸,在屋子裏慢慢地走上兩步了。寶珠接過馬大壯做的這把歪歪扭扭的拐杖,慢慢地走了兩步,“謝謝你啊大壯哥,我想問問你幫我又打過電話了嗎?”
一提起電話來馬大壯就頭疼,“打過了,可是根本沒有人接。你還知道別的號碼嗎?”
寶珠氣餒的坐回到炕上,將木拐杖立到炕沿邊的地上,“我記不住了……”
馬大壯比顧玥大了幾歲,看到顧玥難過他就想起自己那個被嫁到外頭最後病死了的妹妹,“最近我總去打電話,礦長知道了不大高興,所以,我過幾天再給你打打電話。”
顧玥感激地點點頭,“謝謝大壯哥。”
馬大壯正準備轉身出門,忽然想起別人讓他給顧玥捎回來了涼快點心,他在黑乎乎的布包裏翻了翻,最後拿出一個用報紙包著的東西,“顧姑娘,這個是今天他們托我帶給你的兩塊點心。”他遞給顧玥的時候看到外頭的報紙很怕顧玥會嫌棄,“那個……我怕把裏頭弄髒了,才在外麵包了兩張報紙,不髒,真不髒。”
顧玥結果紙包微微一笑,“我知道不髒。大壯哥,你也吃吧,我一個人吃不了。”
馬大壯搖搖頭,憨厚地笑了起來,“我不吃了,你……等我媽回來,你們吃就好了。”
馬大壯說完話轉身就走了出去,顧玥看著手裏的小紙包注意力就被它外麵包著的報紙吸引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報紙了,馬嬸和馬大壯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根本不可能訂報紙。
顧玥將點心外麵的報紙小心翼翼的拆開然後盡量鋪平,她就著屋子裏昏暗的光線,有滋有味的看了起來。
報紙隻有大半張,顧玥也不曉得這究竟是什麼報,但她瞧著這報紙上的內容倒還真是五花八門。什麼胡小姐的新電影上映了,寶泉縣發大水了,顧玥慢悠悠地翻了個麵,忽然看到了一則關於綏遠的消息。
文章板塊很大,前麵寫了目前綏遠戰況,然後那記者做了洋洋灑灑幾百字的政治分析,最後還將最近一次戰役中陣亡人員的名單,列了整整齊齊的九行十列。
顧玥拿著報紙的手抖了起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名單上的字,怎麼都不能相信。
馬嬸之前一直在廚房裏做飯,這會菜已經煮上了,她就像進來看看顧玥,一進屋見她直勾勾的頂著手裏的報紙,手抖的厲害,也是嚇了一跳,“姑娘,姑娘你這是怎麼了?不舒服?”
顧玥把手裏的的報紙遞給馬嬸,才想起馬嬸隻會寫她自己的名字,於是哆哆嗦嗦地開口說道:“我……我好想看見了我先生的名字。”顧玥用手點著那一塊,“在……在陣亡……名……名單裏。”
馬嬸雖然沒什麼文化,但什麼叫陣亡她還是懂得,但此前她從來沒聽顧玥說過她嫁的那位先生究竟是做什麼的,此刻一聽之下頗有幾分震驚,“他是軍人?”
顧玥訥訥地點點頭,“馬嬸,你能幫我叫大壯哥來嗎?我有事情想問他。”
自從顧玥來了之後馬大壯就辦去了東邊的屋子住,馬嬸叫他的時候,他正在炕上打盹。
馬大壯趿拉著布鞋跟在馬嬸後頭,一進屋也被顧玥蒼白的臉色給驚到了,“這是又不舒服嗎?”
顧玥抖著手把報紙舉給馬大壯看,“大壯哥,這報紙……這報紙是什麼時候的?”
馬大壯心想他又不識字,這玩意問他他也不知道啊,“那上頭沒寫?”
顧玥搖搖頭,“這是半張,報紙的名字和時間都沒有了。”
“這上頭有啥重要的嗎?”馬大壯回憶著自己當時把另外一半的報紙丟到那裏去了,可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這上頭有陣亡名單,名單裏……有……有我……”顧玥實在不能相信陸之初已經死了,她後頭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有她家裏人。”馬嬸把話給接了過去,她瞧著顧玥的樣子忍不住做到炕邊上摟住她。
馬大壯為難地撓了撓頭,“要不……要不我現在回礦上看看?剩下的那半紙我也想不起來被我丟哪裏了。可能……可能還在我們棚屋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