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夏磐等人回村的第二日。
村落北麵的木屋中,一名身形枯槁的老人正來回不停地踱來踱去,幾次停下將手摸向腰間的酒葫蘆,最後卻又煩躁地甩開。胸口繃帶上仍有血跡滲出的夏磐與神色萎靡的穆天二人,此時安靜地端坐一旁,樣子顯得有些拘謹,看他們眼中黯淡的神采,便知道還沒有從日前的那件事中恢複過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老人終於停下步子,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你們也都回去好好休養些時日,不要再進山了。”
夏磐與穆天對視一眼,猶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那小羿他……”
“不要跟我提那小子,說好了給我去換酒的,結果跑去攙和你們的事,這下好了吧?小命沒了!”原本還裝作十分平靜的老人,聽到夏磐提起後羿,憋了半天的火氣終於是忍不住爆發出來。
老人越說越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又指著夏磐的鼻子罵道:“還有你!身為一族之長卻隻想到自己如何能普及先天,而不顧族人生死——你當朱雀是那麼好殺的?”
夏磐自打從“落鳳峽”回來之後,就一直因後羿的事情懊悔萬分,此時被老人一罵,頓時感到羞愧難當,隻好低頭默默承受,而一旁的穆天雖然也因為後羿的事悲痛萬分,但見老人發怒,仍是連忙起身與夏磐一同賠罪。
老人罵了一會兒,似乎也覺得於事無補,於是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離開。
而就在夏磐穆天二人走後不久,原本情緒有些激動的老人,卻漸漸變得平複了下來,眼神之中悲怒交雜的情緒也慢慢消失不見,直到最後完全看不出有半點悲傷過的樣子,就好像後羿的死沒有發生過一般。
兩手在腰間摩挲了半晌之後,老人才緩緩解下酒葫蘆喝了一口,沒有由頭地說了句:“這酒的味道淡了些,不如小羿以前換的好。”
……
……
當後羿從最後一個洞口回來之後,一直對離開這裏抱有希望的他,終於是變得有些情緒低落了起來。
正如朱雀所說,所有的通道都被熾熱的岩漿給完全封死,之所以沒有倒灌進來,可能跟半空中的那些熔岩一樣,都被某種奇異的力量給抵擋住了——隻不過現在沒有人知道這種力量還可以維持多久,一旦它們消失,相信這碗形的穀地頃刻間就會被岩漿填滿,真到了那個時候,相信就是有九條命也是不夠死的。
“沒有道理啊,如果所有的地方都封死了,那為什麼我們沒有被悶死?難道是因為這個地方太大了,所以還要再過幾天?”後羿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實在是不能相信自己沒有讓妖獸咬死,卻要困死在這個地方。
一旁的朱雀聽到後羿的話,冷冷地哼了一聲。
而此刻本來就鬱悶的沒有地方發泄的後羿,被朱雀不屑的冷哼聲一激,頓時也顧不得它是不是什麼先天妖獸,直接朝著它大聲吼道:“你不要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就算我死在這裏,難道你就能活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脾氣都不是太好的朱雀,這次竟沒有因為後羿的話動怒,反而很平靜地說道:“我本來就重傷將死,也沒有多少時日可活,困不困在這裏又有什麼關係?”
話語雖然有些冷淡,但所表達的意思卻讓後羿心中一驚,他沒有料到朱雀的傷勢竟如此之重,居然已經撐不了多少日子了。
想到原本高傲無比的聚靈境妖獸竟然落到如此田地,後羿不由地心中一軟,隨即低聲勸解道:“你也不要這麼心灰意懶,就算你活不久,起碼也要想個法子將你的孩子送出去吧!”
聽到後羿說起自己的孩子,朱雀原本就沒有什麼神采的細長眼眸,頓時又變得黯淡了幾分,低頭看了看懷中的朱雀蛋,悲聲說道:“想從這裏出去就隻有穿過頭頂的岩漿層,但那至少也有十幾丈的厚度,如果我還在巔峰時期,或許還有那麼一絲機會,可是現在我連半分的實力都沒有剩下,你讓我能怎麼辦?”
後羿嘴唇動了動,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有選擇閉口不言,而朱雀因為哀傷自己孩子的命運也不再作聲。
一時間,人與妖獸都陷入了沉默,四周變得安靜異常。
“咕嚕——”
一個怪異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尤為清晰。
後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喉頭聳動幾下,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口水——一兩天沒有進食,真的是有些餓了。
看到後羿吞咽的動作,朱雀本能地將懷中的蛋緊了緊,然後雙眼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少年,流露出戒備的神色。
也許是感覺到朱雀警惕的目光,後羿不由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你放心好了,我就算是餓死,也不會打你孩子的主意。”
聽到後羿這麼說,朱雀神色稍有緩和,但語氣仍是有些不善地說道:“終究是一死,就算你此時滿足了口腹之欲,那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