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冥漠痕幹脆利落的澆熄了她的美好幻想,“所謂‘前陰已謝,後陰未至,中陰現前’,意為人死後七天內是以中陰身存在於世的,隻是不知現下他的魂魄在哪裏遊蕩,一般來說,人死後都會去生前最掛念的地方,看望最掛念的人,但願能招的回來吧。”
笑語垮下身子,像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精神支柱,隻勉強哦了一聲作為回應,便陷入神傷之中不再言語。
招魂需在午夜時分進行威力最大,秋夜裏涼,笑語去一一關掉窗子,想著先在那之前休息一會兒,誰知耳邊卻響起蚊子嗡嗡嗡的煩人聲響,纏繞不去,她懊惱的追著拍了幾巴掌,運氣不好,竟一隻都沒有拍到。
冥漠痕看她小狗撲蝶似的在房間裏上躥下跳,蹦來蹦去,跑動跑西,甚是有趣,深潭似的波瀾不驚的眸子裏,隱隱蕩起柔光。
“別折騰了,先去自己房裏休憩吧,我來就好。”
看的滿意了,冥漠痕才施施然出聲,準備施以援手。
“我不,我要在這裏陪著白水師兄。”笑語一臉堅決的回絕了他的要求,但在捉蚊子這件事上卻沒堅持,秋蚊子可比夏蚊子凶狠的多,她怕被咬,更怕這蚊子騷擾了她白水師兄的休眠。
“隨你。”
熏蚊子的熏香較為嗆人,容易著涼的夜裏也不可能再開窗子散煙了,現下香爐裏點的是安神的香,笑語倒是想看看,這男人要用什麼辦法來驅蚊。
隻見冥漠痕並不去追趕蚊群,而是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小的布袋,打開,拿出一塊香墨來,在牆上隨手畫了個圓圈。
接下來,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隻見屋裏方才還猖狂的到處飛叫的蚊子,現下竟爭先恐後的飛進這個圓圈內,老老實實的伏在牆麵上乖乖不動了。
冥漠痕也不打死它們,就這麼擱著,收了香墨便回了桌邊坐了喝茶。
“哇……”笑語輕輕驚呼,小跑著到那圓圈前探頭仔細的看了看,每隻蚊子都很聽話的呆在裏頭,像一隻隻小小的雕塑般一動不動,伸手去逗弄亦是半點反應也無,像是被什麼東西嚇住了一般。
觀察了一會兒,新鮮勁兒過去也就罷了,笑語垂著頭,遊魂一般想去到屏風後頭繼續照看著白水,卻聽那桌旁的人道:“你不想學學這一招嗎?”
“欸?”
“其實很簡單的,”冥漠痕自顧自的說起來,他本性沉默寡言,更喜做而不喜多說,這幾日相處下來也一樣話不多,此時忽然打開話匣子,倒令笑語頗覺吃驚,但聽他用低醇而有磁性的聲音慢慢道:“抓隻癩蛤蟆,在其口內放入寫字的香墨,用布包好,埋進泥土裏放十天後拿出,蛤蟆不要,隻要留下那塊香墨即可,以後屋子裏有蚊蟲叮咬,隨處畫個圈,便可輕鬆解決。”
“呃,謝謝告知。”笑語不知道他這番話用意如何,隻好先道了謝,又覺得一個平時惜字如金的人忽然肯對自己說這麼多話,自己這句謝謝就顯得太過單薄,可又不知道還要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方能回饋,一時便在原地揪著衣角躊躇起來。
“笑語。”
“嗯?”聽到自己的名字,笑語條件反射的應了一聲。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你……已經叫了啊。”
男人微微笑開,彎起的嘴角瞬時柔和了麵部棱角分明的硬朗線條,整個人都顯得不再那麼疏冷。因開了一天的窗子,屋裏的空氣涼薄如水,可笑語卻莫名覺得,這男人現在的眼神,很暖。
“你也操勞了一下午,去洗個澡放鬆一下,免得撐不住,放心,這裏有我看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剛才拒絕了男人的一次好意,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知好歹,笑語點點頭,最後去屏風後看了白水一眼,白水這些日子應該被照料的不錯,臉色除了有些病態的蒼白外,與平時無異,並未消瘦下去,笑語摸了摸他溫度有些偏低的側臉,才轉身去了客棧專設的沐浴間。
洗著洗著,又忍不住默默掉淚,想起過往與樂菱有關的種種,才發覺真心對自己好的人,哪怕相處時日短暫,也能輕易便住進自己的心裏去,笑語紅著眼睛從裏頭出來,覺得腦袋有些暈眩,扶著過道的欄杆緩了少頃,才慢慢的回到白水房裏去。
“我去廚房看看藥熬好了沒有,等喝完這一碗,你就能放心休息了。”一進門,就見冥漠痕作勢要出門,笑語嗯了聲,低著頭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眼角餘光窺見她紅腫的眼皮和眼眶,沒說什麼,離開後將門悄然關好。
笑語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看著白水安然祥和的臉,被什麼拉扯撕裂的心似乎暫時得到了解脫,她貓崽一樣將腦袋埋進他的掌心,拱了拱,便趴著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