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程同樣規定不得酗酒聚賭,違者嚴懲。但定遠艦水兵在管帶室門口賭博卻無人過問;甚至提督也側身其間。某洋人偶登其船,見到海軍提督正與巡兵團同坐而鬥竹牌。滿清兵部所定《處分則例》規定,官員嫖妓者革職。可一旦北洋封凍,海軍歲例巡南洋,率淫賭於香港和上海。識者早憂之。在北洋艦隊最為艱難的威海之戰後期,來遠、威遠被日軍魚雷艇夜襲擊沉的那夜,來遠號管帶邱寶仁、威遠號管帶林穎啟就登岸逐聲妓未歸。靖遠號中炮沉沒時,管帶葉祖圭已先離船在陸。官員不能以身作則,軍紀就失去了效益。士兵即使遵守紀律服從命令聽指揮,也是出於無奈和應付,不會自覺和真心實意。規章製度形同虛設。這樣,嚴明的表麵掩蓋著的是一盤散沙,全然沒有集體凝聚力和戰鬥力。當時,北洋軍艦上也實行“責任承包製”,公費包幹,管帶負責,節餘歸己。因此,各船管帶平時把經費用在個人前途的“經營”和享樂,無暇對船隻進行保養和維修。致遠、靖遠二艦截門橡皮年久破爛,一直未加整修,兩艦中炮後速即沉沒。英國遠東艦隊司令斐利曼特大發感慨:“中國水雷船排列海邊,無人掌管,外則鐵鏽堆積,內則穢汙狼籍;使或海波告警,業已無可駛用”。

打仗用的艦船不但不保養備戰,反而為了個人私利挪作他用。軍隊參與走私,艦船常年不作訓練,這已不是海軍的個別現象。公家的艦船成為私人的財產:南洋號、元凱號、超武號兵船,僅供大員往來差使,並不巡緝海麵。北洋以軍艦走私販運,搭載旅客,為各衙門創收,為自己賺取銀兩。

在這種體製下,大家都想方設法、捷足先登地榨取軍隊和國家。為了更好地榨取,結黨營私,惟利是圖。當時的海軍大半是閩人。閩人之首劉步蟾則被人們稱為實際上之提督者。真正的水師提督、淮軍陸將丁汝昌孤寄群閩人之上,遂為閩黨所製,威令不行。甚至在黃海之戰後,有若幹命令,船員全體故意置之不理,提督空有其名,令行禁止等於空話。劉步蟾等人還糾集閩人,驅逐督操嚴格的教練琅威理。即使廣東督帶鄧世昌也遭劉步蟾等閩黨嫉恨:致遠戰酣,閩人相視見死而不救。結黨營私的本領真是天下第一!

由於隻對上、對個別掌握著自己升遷的權勢負責,而無須對下、對民族國家負責,因此,欺上瞞下,蔚然成風。平日裏訓練,弄虛作假,層層欺騙,邀功請賞。平日演練炮靶、雷靶,惟船動而靶不動。每次演習打靶,總是預先量號碼數,設置浮標,遵標行駛,碼數已知,百發百中。平日操練演習,不過虛張聲勢,取悅上司,應付視察,欺世盜名,加官進爵。不明真相者還以為自己強大無比、不可戰勝呢!

北洋水師發展到1894年大閱海軍時,定、鎮兩艘鐵甲艦主炮的戰時用彈僅存三枚(定遠一枚,鎮遠兩枚),隻有練習用彈庫藏尚豐!對此,李鴻章不是不知:“鴻章已從漢納根之議,令製巨彈,備戰鬥艦用”,但最終因為他“個人”內外交困,忙於政事,因此正事一直沒有落實。戰爭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軍人時刻應該把戰爭放在首位,積極備戰。但大戰一觸即發,卻不見劉步蟾、林泰曾二管帶向丁汝昌報告,也不見丁汝昌向李鴻章報告。為什麼會有如此巨大的不可容忍的致命疏忽?責任誰來負?即使有人來負,又有誰負得起?

這樣一隻軍隊,這樣一種軍紀和作風,這樣地腐敗和糜爛,一旦打起仗來,如何不敗?

的確在北洋海軍停滯發展的六年間,正是世界海軍飛速發展時期,至使短短六年使洋海軍落後了整整一個時代。更重要的是大清的骨髓之病——腐敗,直接將中華民族推向了又一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