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蠱(1 / 3)

大部分男人見到了漂亮的女人的時候,都不希望對方討厭自己,甚至是喜歡上自己,於是會做出些低智商的事情。

當然,我也是個男人。

所以我盡量壓抑著自己的微怒,放軟了些語氣,“我舅爺雖然年輕的時候渾了一點,但是他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陳琪琪目前對我來說隻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子,但是四舅爺卻一直陪伴在我身邊,這些年對我疼愛有加,關懷備至的親人。我自然還是會護短。

陳琪琪不理會我辯解的說辭,隻是掏出羽絨服口袋的手機,打開了一張圖片放在我眼前。

照片裏四舅爺抽著一個大煙槍蹲在田裏,黑瘦的臉看起來心事重重,從額頭延伸到麵頰的刀疤有些扭曲,深色的薄唇用力地唑吧著煙嘴口,一隻大黃狼狗懶懶地搖著尾巴在他身邊打瞌睡。不遠處有許多人拿著鋤頭、鏟子似乎在挖什麼。照片因為拍的遠和手機像素的限製並不算很清晰,但是我的確可以認出來抽煙的人是我四舅爺無疑,我問,“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她白了我一眼,“這周圍的景色你不覺得很眼熟嗎?”

“所以呢?”

陳琪琪把手機收回兜裏,走路的腳步也停下,她忽然指了指左手邊,“你舅爺在地裏挖什麼,不如我們兩個現在去看看。”

可能一直顧著和陳琪琪聊天,我並未注意身旁的景物何時竟全不認識。舉目四望,四野無人,她手指向的方向看起來漆黑異常。寒冷的冬夜空氣在農村尤其滲人,我跺跺腳,“什麼時候去不好非得晚上去,而且我舅爺挖什麼和你爸爸失蹤會有什麼關係?就咱們兩個大半夜的太不安全了。”

我想一個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在這會兒做這麼冒險的事情。我不僅是個正常人,性格還有點慫,你讓我和一個漢子半夜去地裏我都有點怕,再別說這會兒就我一人還得保護一個妹子。

陳琪琪哼了一聲,轉頭就走,我也不知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沒事發什麼脾氣,她腿長,一躍就跳下了路邊的地裏,不斷遠去的背影好似在說你不去我自己去一樣。我一陣無語。我真的不喜歡任性又驕傲的女孩子。但是看她形單影隻的,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我該怎麼跟她家裏僅有的媽媽交代?天啊,麻煩死了。這女人就不能省點事兒!

我簡直是無語,隻好跟著她。她一直往前走,也沒有回頭。有時候看著她的背影我真的有點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執著?可能我性格淡漠又有點怕麻煩,雙親健在,所以很難理解她想要找到爸爸和哥哥的心情。我是覺得這事兒和我四舅爺真的沒有什麼關係,畢竟四舅爺家裏從90年代開始就已經成了規模,她爸爸失蹤在97年,按理說她家裏和我舅爺是朋友關係,也不存在什麼矛盾,我覺得我舅爺犯不著和她爸爸過不去。我一邊想一邊歎氣,隻可惜了這個夜晚。

再過一個小時,我就要二十一歲了。

二十歲的最後60分鍾,我居然要去冒險。

我才從自己沒得絕症的噩夢中醒來,又要投身進入另一個危險之中。想想,完全激動不起來呢。

*

陳琪琪身材挺高挑,穿著黑色的褲襪和靴子,下身配了一條黑色百褶裙。上半身穿了一件粉色羽絨服,精幹的馬尾辮露出了她光潔的額頭和平整的眉眼。她側臉對著麵前的一個小平房,平房的鐵柵欄很是簡陋。她打著手機的手電筒,嘟著嘴,一臉若有所思。

這平房隨處可見,農村多得是這種老房子,有的已經不住人了,就在田裏荒著,就一些農民種地累了進去歇歇,裏麵也沒有家具,空蕩蕩的,要是在夏天,一定能看見幾個腐爛的飛著蒼蠅的西瓜皮。

這種房子一般是沒有柵欄或者說沒有門的。

但是這平房本應該是門的地方卻圍了一個鐵柵欄,柵欄上是一個生鏽的鐵鎖,上麵紅色、黃色、綠色的鏽斑看著極其惡心,陳琪琪有些嫌惡地後退了一步。誰知就在這萬籟俱靜的深夜裏,那平房的黑暗深處傳來了幾聲細微的有點像鐵鏈碰撞的嘩嘩聲。陳琪琪可能也沒想到裏麵會有動靜,嚇得扭身就投到了我的懷裏。

我也嚇得不敢動了,僵硬地任由陳琪琪大力抱著我。

“你……”我剛想說你的胸貼著我了,但又有些尷尬和享受。叫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大半夜不要來這種地方了,這種小平房裏的野貓野狗就把你嚇成這樣了,剛剛的氣勢哪兒去了?我正要開口炫耀一下自己的先見之明。

“不、不要過來!不!不是我!我沒有做!我什麼都沒有做!真的不是我!”

那聲音充滿了恐懼,一邊說一邊顫抖。鐵鏈與鐵鏈、鐵鏈與地麵的摩擦讓我和陳琪琪都愣住了。

這裏麵有一個人!

陳琪琪立馬放開了我,拿著手機照了照那裏麵,裏麵的人被光線照射得有些害怕,拿手臂擋著自己的臉,陳琪琪有些激動,她搖了搖鐵柵欄,“爸爸?是不是你?”

我一驚,才想起她失蹤的爸爸和哥哥。

不會吧,被關在這兒?可是這裏也沒人看守也沒人管,如果十幾年都在這兒,沒有飯就死了或者被人發現了也會被救走的吧?

那柵欄裏的男人放開擋著臉的手,他呆呆看著我和陳琪琪,整個人已經呆愣。他穿著一個寬大的軍棉大衣,長相我看不清,太黑了,手機的手電筒根本照不到裏麵。

陳琪琪卻看得很仔細,看了一會兒她站起身,難掩失望之情,“他不是我爸爸。我不認識他。”

“這麼黑你也能看清?”我這才走前兩步,忽然看見那男人正對著我們兩個的左腿露出了一節骨頭,腳掌整個是血黑色的,仿佛剛剛被狗啃過一樣,包裹腳麵的皮膚全部都不再,隻剩下血管和腐敗的黑肉。晚上吃的多又喝了很多酒,胃本來就不舒服,這會兒我差一點就要吐了。我後退幾步,壓抑了一下喉間的反胃感。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陳琪琪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