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懿鬆了口氣,剛想轉回前堂,就聽到門口的小廝一聲高喊:“益州牧劉璋,前來賀壽!”這一聲喊得餘音嫋嫋,喜得吳懿慌忙斂衣提袖,闊步上前,對著剛進門的青年便是一拜:“蒙主公厚愛,寒舍今日真是蓬蓽生輝啊!”劉璋身著便服,笑容滿麵:“子遠,百步之外便聽你這裏熱鬧喧嘩,天公竟降下一支壽燭來為老者賀壽啊。”說著指了指天。眾人再次齊齊仰頭看去,隻見那燈籠越升越高,漸漸變成一個小點,兀自搖曳著。吳懿的臉色有些尷尬,還未開口,孔明突然站起來搶著說:“那是我兄弟二人獻與老夫人的燈籠,恭祝老夫人福壽綿綿。”劉璋聞言看去,訝然道:“這是你所做?”“些許雕蟲小技,何足掛齒,主公還請裏麵上坐。”吳懿遮遮掩掩地想請劉璋進堂。陸皓此時也悠悠地站了起來:“皓見過益州牧。”劉璋見他麵如白玉,氣宇軒昂,心裏就喜歡,嘴上道:“若不是二位,璋怎知道這世間,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又回頭問吳懿:“怎不叫二位公子進堂上坐。”吳懿陪著笑,點頭附和著,腳下一刻不停地扶著劉璋往裏走。劉璋微一錯愕,身旁緊隨而來的議郎龐羲對他耳語了幾句,聽得他臉色大變,看向陸皓二人的眼神也變得警覺起來。孔明見狀仰天笑道:“陸兄,看來世人皆以我等為妖術亂民,真是可悲可笑。”說罷拉著陸皓就要走。正巧陳慶雲扶著張伯祖,從門口進來,一見他二人,喜道:“寒璟,燈籠是你做的麼?真是巧奪天工啊。”劉璋等人見了張伯祖,也斂衽行禮。見孔明一臉不忿,張伯祖問清了緣由,哈哈大笑,指著他二人對劉璋解釋道:“使君莫疑,此小友乃我徒兒之摯交,從鹿門山來此避世。”劉璋麵色放緩,看著吳懿道:“既如此,何不請入席。”吳懿苦笑著點點頭。一行人都步入前堂,入席而坐。
甫一坐定,劉璋便問道:“適才那燈籠竟隨風升起,煞是神奇,敢問先生如何做到的?”陸皓將原理解釋了一番,眾人皆歎服。劉璋心悅誠服地說:“先生神技!不知來我益州有何貴幹?”陸皓道:“蜀地多水汽,溫潤潮濕,植被茂密,實乃匠道之佳處。”“哦?不知這位先生有何佳作?”龐羲插嘴問道。陸皓還未說話,孔明便嚷嚷了起來:“什麼物件我師兄做不出來,小到八卦鎖,大到素皚琴,江裏遊的天上飛的唔...”陸皓隨手割了塊雞肉塞到他嘴裏。眾人見他右手靈活地操刀旋轉,姿勢瀟灑自如,心裏都是暗讚。
劉璋也來了興趣,眯起雙眼問道:“有何好玩的物件,拿出來瞧瞧。”“咳咳”龐羲在一旁咳了幾聲,拱手對劉璋說道:“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棁,何如其知也?主公切不可如同那山野匹夫,玩物喪誌啊。”劉璋有些尷尬,嘿嘿了幾聲便不再說話。孔明一直盯著他,見狀拚命咽下雞肉,大聲道:“臧文仲怎的了,若不是他不焚巫、尪,怎還有你今日坐在這大言不慚!”龐羲被罵得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惱羞成怒道:“真是一張惡口!子遠!你竟有如此客人同席,莫不是故意羞辱我等!”吳懿急出了一身汗,張口結舌道:“不是不是...”他招招手,準備轟走這來曆不明的二人。陸皓看向孔明,厲聲道:“你又胡說個什麼!還不向人賠禮認錯!”孔明翻著白眼,別過臉去。龐羲此時也回過神來,見孔明身量雖高,卻仍是一臉稚氣,心中暗道聲慚愧,剛想抬頭解釋,便看到陸皓遙遙一拜道:“我這小弟年紀尚小,言語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見諒。”龐羲老臉一紅,嗬嗬大笑了起來:“無妨無妨,令弟嘴尖舌利,小小年紀便有此等膽識,也是難能可貴了。”“可方才議郎所言,皓認為還是欠妥。”陸皓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龐羲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哦?公子不妨說說。”陸皓啜了口大竹醪糟,看著龐羲,拱手道:“孔子也說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何來玩物喪誌一說?君子事賢親仁,而非巧言亂德。開口閉口山野匹夫,豈是君子所為?我等粗衣糲食,身居山野,然而君子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議郎所言雖有其理,然則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一席話聽得龐羲心悅誠服,劉璋也是大大地讚了一聲好,吳懿眼見眾人的焦點都在陸皓身上,連忙笑著說道:“好一個溫潤如玉的君子啊,若不是老夫人今日壽誕,何嚐能見到如此才子啊。”一群人紛紛舉杯,恭祝老夫人安康。
觥籌交錯之間,吳懿偷眼看了看陸皓,見他舉止落落大方,言談自如,心中暗暗稱奇。此時劉璋正聽著絲弦竹管,一臉陶醉。龐羲趁機伸手向陸皓相邀道:“先生高才,可否彈奏一曲,我等願洗耳恭聽。”一語既出,所有人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陸皓。陸皓自謙道:“隻顧著做琴,倒是許久未撫弦了。”“無妨,今日乃子遠家宴,權當是消遣作樂。”劉璋開心地鼓著掌。“既如此,獻醜了。”陸皓從容起身,雙手接過了琴,緊了緊弦,深深調了口氣,手指輕輕拂過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