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大帳裏,徐浩眉飛色舞地噴著唾沫:“說時遲那時快啊,幸好我反應機敏,不然你們就看不到我了,那叫一個險啊,你們是不知道啊......”“行了行了,能不能說點有用的。”張耀看著正在啃著羊排的史鐵,不耐煩地敲了敲盤子。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村裏的空地上排了一長列帳篷,有大有小,圍著山丘繞了個圈,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張耀三人都聚在靠近山腳的大帳裏。整頂大帳是上好的牛皮蒙上的,結實又透氣。帳內空間還算軒敞,住兩個人頗有些奢侈了。張耀打量著手裏的銀質食盤,好奇地打斷了滔滔不絕的徐浩:“這是什麼?”
徐浩不滿地咂咂嘴,看了看他手中的刀叉,撇嘴說道:“這是他們大當家的從西域帶來的,說是西域貴族用的餐具,隻用來招待貴客。”一邊說一邊拋著手中的骰子:“你們兩個真是命好,一來就被當成了貴賓。”張耀看他臉上寫滿了羨慕,忍不住笑道:“你小子不會是賭輸了被抓進來的吧。”“輸個球!我那一注明明押的是大!”徐浩一臉悲憤。
原來早在除夕之前,徐浩就把留在癭陶的家產換成了黃金,偷偷帶了出來,準備去上黨居住。未曾想路上忍不住手癢,經過樂平的時候經不起誘惑,進了賭坊試了把手氣。眼看著就要大發利市,擠進來的李俊一行人硬生生讓他輸光了最後一點底子。
“親祖宗哎,你們是沒看見那個阿娜朵,下手可狠了,一刀就把我的骰子切成了兩半。”灌了口馬奶酒,徐浩心有餘悸地擦擦嘴,“賭坊不敢惹他們,眼睜睜看我這麼輸光了,最後還是我腦子活,說我是世家子弟,遍識四方豪傑,他們對中原涉足不深,想結識河北諸強,這才帶上我,一路繞到了京兆,唉!”張耀挑起一塊奶豆腐,邊嚼邊斜眼看他:“是你找人家賭的吧。”徐浩瀟灑地一擺手:“這不重要,反正現在我徹徹底底成了流民,身無分文,遊曆四方。”“你父母呢,不要緊麼?”史鐵咽著嗓子裏的羊肉。張耀哼了聲:“你放心,這小子的父母肯定都安置好了。”史鐵一挑大拇指:“孝子啊。”“孝個毛,他父母早知道這個獨子靠不住,自己早已先行準備好了。”徐浩佯裝大怒,舉著滴著油的羊腿作勢要打張耀。三人鬧做一團。
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唰”一聲,大帳被拉開,阿瑣走了進來,看了一下杯盤狼藉的食案,開口問道:“兩位吃住可還習慣?”張耀笑笑,史鐵舉起啃得精光的羊排,連勝讚道:“夠味夠味,這加了香辛料就是不一樣。”阿瑣咧咧嘴:“壯士不必心急,若是酒肉不夠,盡可以跟我說。”張耀擦了擦手,示意他坐,然後問道:“阿瑣你是羌人,怎麼認識大當家的?”阿瑣看了眼徐浩,點點頭道:“兩年前大當家帶著一隊人馬在梓潼收烏木,救過阿妹一命,阿妹之後就一直跟著他出入西域,家父放心不下,特意命我帶著族人一路保護。”。徐浩搶著說:“阿瑣,不是做兄弟的說她,你那妹妹天生就會惹禍端,這些年沒少讓你操心吧。”阿瑣低下頭笑了笑:“做兄長的嘛,自己的阿妹自己疼。”接著抬頭看向張耀二人:“對了,張兄你是並州人?前幾日檀拓部下禿瑰來在上黨附近被殺了,你可聽說了?”張耀點點頭:“我做的,不對”又一指史鐵:“準確地講,是他殺的。”史鐵吞著炙羊條:“唔,是我殺的沒錯...不過是晉鯤單打勝了,踩住了他。”張耀眼珠轉向阿瑣:“你認識禿瑰來?”阿瑣攤手:“羌人與匈奴向來不和,張兄莫擔心。”
雨點敲在大帳上,幾人沉默了一會,張耀斟酌著字句,慢慢問道:“你們大當家,呃,那個李俊,是什麼來曆?我看他相貌平平,身旁卻有如此美女環繞,更是有你這樣的大族支持,想來定是有些超凡之處吧?”阿瑣重重點了點頭:“不錯,誠在為人豪爽仗義,敢作敢當,是以我們都尊他為大當家的。”徐浩插嘴道:“憨貨,你不想想,一個弱冠少年,就帶著這麼大一隻商隊走南闖北,沒點能耐能行嗎。”張耀瞪了他一眼,接口道:“如此說來,倒真是條漢子,卻不知他家居何處啊?”阿瑣一時沒明白,笑著說:“張兄說笑了,行商之人,四海為家,走到哪,便算是個住所。”“不是,他是問大當家的祖籍何處,這些日子總是神神叨叨,攥著半塊玉佩,見誰都說眼熟。”“你不是沒吃好麼。”往徐浩嘴裏塞了塊烤魚,張耀向著阿瑣解釋道:“恕在下唐突,真的隻是好奇。我見大當家著實有些麵善,故有此一問。”阿瑣喝了口酒,擺擺手:“張兄不必在意,以大當家的實力,走遍河北,不敢說與諸侯平起平坐,留一席之地還是綽綽有餘的。”說著端起另一盤羊排,遞給史鐵:“大當家祖籍幽州,做買賣已經數年了,西域誰不知李郞。”張耀聞言看向徐浩,後者低頭嘟囔著:“我也認識不少豪傑,比如你們。”史鐵嘿嘿了幾聲,嘴裏的羊肉嚼得越發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