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看向自己,先幹了一杯,接著盤腿坐好,開始分析道:“在座各位裏,我和史鐵、徐浩是先前就認識的,然後遇到了大當家李俊,有些發暈。”王翰博接口道:“不錯,其實李俊這名字,現在我能想起來了,但是之前,我腦子裏根本找不到這個名字。”“這就對了,”張耀吃著胡荽,“因為李俊在我們共同的記憶裏都出現過,後來我遇到了阿瑣、杜林,並沒有什麼感覺,可能是因為之前並沒有認識,隻是偶爾聽你提起。”王翰博補充道:“但是我一說名字,你立馬就能想起來了,就好像本來我印象裏沒有史鐵和徐浩,你一說,我立刻就有印象了。”“就是這樣!”兩人碰了一杯,就聽黃思源奇道:“你們說的這些記憶,好像我們在你們相見的那一刻,也被激活了,為什麼我沒有發暈,胸熱這些征兆?”
對視了一眼,張耀和王翰博各自從脖子上解下一物,眾人抬頭仔細看去,分別是兩塊青色的玉璧,斷口處十分平整,玉璧上分別刻著一段龍頭和一截龍身。張耀把兩塊玉璧接了起來,還差一個小半圓的缺口。眾人見了,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杜林驚訝道:“臥槽八十哥你們這是定情之物嗎?阿瑣你有嗎?”黃思源解開上衫:“你看我有沒有。”“哎呦喂你毛真多,真是個毛毛。以後我就叫你毛毛了。”杜林一驚一乍道。陳慶雲撇了撇嘴:“啊喲,啊喲喂,狗哥你真是愛聯想,你定情之物用的是破碎的玉璧?”杜林立刻低沉了下去:“不是,是一把承諾信守之劍......”徐浩笑著說:“八十?你取的好名字啊,你之前不就拿著這塊玉璧到處認人麼,史鐵你還記得吧?”說著搗了搗身邊的史鐵。“唔...是的,他到處認親一樣,逢人就說曾經見過,估計經常拿這一招去騙未出閣的小婦人。”“我呸”張耀啐了一口,看向沒說話的黃思源:“阿瑣,你怎麼看?”
黃思源手托著腮,皺著眉仔細看了看,又拿了過去反複摩挲著,終於抬頭看向張耀,鄭重道:“八十兄,我覺得這個玉璧......有點問題。”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酒食,注視著他。黃思源把兩塊玉璧拚在一起,對著陽光,一字一句道:“你們看,這個玉璧,居然缺了這麼一塊,看得讓人心裏,很是不痛快啊。”
一聲脆響從院門外傳來,眾人尋聲望去,就見楊阿若背對著他們,手中的碗摔落在地,兀自咕嚕嚕打著轉。張耀自己都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麵對黃思源:“我說阿瑣,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啊。”“那你心裏難不難受?是不是想找出剩下的部分補上?”看著一臉認真的黃思源,張耀暗自揣摩了一番,好像真的有種抓耳撓心的感覺,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找出剩的半塊,立刻補全。王翰博打斷了他們:“話說,你們覺得,這個剩下的部分,到底是幾塊呢?”
一席話說得眾人紛紛猜測起來。杜林又搶著說道:“這還要用問嗎,肯定不止一塊,三塊多不符合你們的審美標準,要成雙成對才好嘛。”黃思源擺擺手:“那不一定,我們要的是一個圓,管他是碎成幾段呢。”“我覺得吧,應該是剩了一塊,話說你們都是從哪得來的這個玉璧啊?”陳慶雲謹慎地給出了意見。
張耀看了看王翰博,開口道:“我這個是叔父給我的,說是有次在草原上征戰,戰後清掃時發現一處地方閃閃發光,薩滿說是祥瑞之物,就拿回來了。”王翰博對比著兩塊玉璧看了半晌,說道:“我這個是先前家裏傳下的,並未說是誰,而且我覺得,剩下的肯定是一塊。”說著指給眾人看:“你們看,一個龍頭,加上一截龍身,已經組成了大半,現在應該就差一個龍尾了。”眾人看去,蟠龍的花紋嚴絲合縫。“那剩下的還有誰呢?”眾人麵麵相覷。張耀拚命想著,有個人似乎在心中不遠處,可是這點印象如同夏日裏的泥鰍,一捉就滑走了。
正想著,王翰博拍了拍手:“算了,這個問題暫且放過,我們來說說我們的身世。”“我們來自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時代。”又是杜林舉手搶著說道。王翰博點點頭:“是的,但是為什麼我們都認識彼此,但隻能記得很親密,以前的種種事,一件也想不起來了。”張耀喝了口酒潤潤嗓子,開口道:“如今是興平二年,不管我們是從過去來的,還是從未來來的,總該對這個時代有個模糊朦朧的印象,但是我真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陳慶雲啜了口酒道:“有沒有可能,我們是觸發了某種不可知的機製,所以才把我們送到這裏的。”“阿雲你說這是什麼機製,難道是洗個手就被送來了?”杜林揶揄道。“啊喲喂,你很烈造啊,來啊,我們兩喝。”“喝就喝,在小王家我還能怕了你嗎。”兩人吵吵鬧鬧。
“我們來自未來。”一直低頭啃羊排的史鐵突然悶聲悶氣地來了一句。王翰博心裏一緊,追問道:“你怎麼知道?還是你也有一塊和玉璧相似的東西?”史鐵抹了把汗,抬起頭來:“你們有沒有發現,自從我們重逢後,說的話,和這個時代不同。”“廢話我當然知道啊,因為我們來自不同的時代啊。”張耀不以為然。史鐵灌了口酒:“八十,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現在的用語,比以前我們說的要具體細化很多。”
見眾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自己,史鐵有些靦腆:“唔,這就是我的猜測,你們想,上古時代,人們不會說話,隻能用叫聲和圖形代表意思,知道倉頡創字,我們先輩的故事才被保存下來,然後到了東周,各國語言文字雖有差別,但是惜墨如金,力求簡單,因為當時出現的事物少,要表達的東西也少,到了高祖時,語言文字變得豐富,出現了像司馬相如、班固這樣的賦作家。”看著眾人專注的目光,史鐵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說的不一定對啊,但是你們注意下,我們剛才不經意間說到東西這個詞,這個時代有嗎?但是我們很自然地說了出來。”
啪,啪,啪,眾人再次向門外看去,隻見楊阿若依舊背對著他們,獨自鼓起了掌。“哎,楊兄!你要是想聽就進來一起坐著喝酒,何必一個人跑外麵去。”杜林站起來對著他喊。自從太白河一事後,楊阿若對杜林敬畏了許多。聽到杜林的呼喚,楊阿若向後靠了靠,搖了搖頭。“老史你講得對,你看老史這種稱謂這個時代就沒有。”張耀肯定了史鐵的猜測。黃思源斟酌著語句,徐徐開口道:“我覺得我們私下在一起的時候,可以說說這樣的話,但是走出院門,行走在外,最好還是不要暴露。”眾人知道他走南闖北,親曆過很多黃巾信徒,不由得都點了點頭。王翰博喝著酒,忽然又想起一事,拽住張耀問道:“八十,你之前就叫張耀對吧?”
張耀被他問得一愣,不由得點點頭:“對啊。”繼而猛醒:“你是說你之前不叫王翰博。”王翰博重重點點頭:“不錯,我以前都叫陸皓,字寒璟。”杜林正在故意對著黃思源嚼胡荽,聞言咧嘴笑道:“小王你擔心什麼,從現在你就叫回本名不就行了麼。”王翰博朝他扔了一根羊骨:“說正經的,我在想我是什麼原因,落入到以前的家裏的。”話音剛落,史鐵舉手道:“老王你不是一個人,我想起來了,我原先也不叫這個名字。”
“what?”張耀驚訝地脫口而出,旋即自己愣住了。史鐵看了看他:“你看,我說吧,你有時候就喜歡冒一些稀奇古怪的詞語,我覺得你這句話不像是匈奴話。”“不是,你等等,我記得我從認識你開始你就叫史鐵啊。”張耀困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浩。徐浩點頭表示讚同。王翰博也說道:“對,我印象裏確實是這個名字,所以我開始以為隻有我不叫原名。”杜林一邊和陳慶雲喝酒,一邊哈哈一笑:“其實我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年代的,包括自己的父母,其實也不是我們的真實父母。”張耀打斷了他:“你錯了,我不知道你,反正我這一世的父母真是我的親生父母,養育我直到現在。”陳慶雲一邊擋著酒,一邊衝著王翰博道:“小博你可知道從身毒傳來的佛教?它的教義就宣揚了前世今生都是循環往複,一世又一世,皆是六道輪回。”“就你知道得多,你快喝啊。”杜林催促他。眾人又鬧哄哄地開始喝酒,就聽見史鐵弱弱地問道:“你們還沒問我之前的名字是什麼吧?”
眾人舉著酒爵的手都是一停,王翰博趕緊說道:“忘了忘了,都怪杜林,老史你原名叫什麼?”“怎麼老是怪我......”杜林被陳慶雲瞪了一眼,嘟囔著,所有人都放下了酒爵,盯著史鐵。史鐵輕聲開口道:“其實我記得我原來叫史席斌,也是三個字的......”“哦哦哦,對了,毛毛哥原來也不叫黃思源,就叫阿瑣。”杜林忽然一拍酒壇,激動地站起來叫道。“你才毛毛。”黃思源嗤之以鼻。杜林一臉的委屈:“真的,原來毛毛就叫阿瑣,你們看,他毛都彎了,還說不是毛毛哥。”“你就沒喝夠啊!”黃思源威脅著他。
看著史鐵無奈的表情,張耀忍不住笑了下,和他碰了一杯,轉頭問王翰博:“我看你今天和那個吳班都說了,以後就用回這個名字了嗎?”王翰博頷首。張耀又看看史鐵,史鐵低頭沉思著:“唔...史鐵其實是這一世的名字,史席斌是上一輩的名字...唔,到底用哪個呢......”一旁的徐浩看不下去了,點撥他:“別糾結了,你就叫史鐵,字席斌,不就完了麼。”“唔,對對對,哈哈。”史鐵卸下了心事,一臉神采飛揚地和徐浩碰了一杯。一時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不知不覺間,全羊隻剩下一具骨架,眾人麵前的酒壇也已快見底。張耀撩起上衫,拍著肚皮,打著飽嗝,看向杜林:“哎對了狗哥,剛才你說你的定情之物是什麼什麼劍來著?”杜林滿麵通紅,豪邁大笑:“一把承諾契約之劍!”張耀撓撓頭:“哦,那還是劍。”眾人大笑。史鐵噴著酒氣問道:“狗哥你之前在長安的時候,就說過你去大食,還沒說完呢,今天正好說說唄。”臥在地上的黃思源忽然一躍而起:“你還去過大食?”杜林得意地點點頭,陳慶雲取笑道:“啊喲喂,你是不是被某個小婦人拋棄了,所以回到大漢的懷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