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赭色大旗,高高飄揚在空中,碩大的“劉”字繡於其上,隨風獵獵作響。一望無際的騎兵,鋪撒在潞水以北的一片平原上,聲勢頗為壯觀。
劉和站在旗下,望著不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不由得悲憤之情陡升。他翻身上馬,拔刀向著東方,怒吼道:“公孫小兒,殺我生父!我與你不共戴天!”身邊將士齊聲怒吼:“公孫小兒!不共戴天!”“司馬呢?”劉和怒氣衝衝看著身旁的從事鮮於輔,“為何還不令全軍衝鋒!”
看著劉和被怒火燒紅的雙眼,鮮於輔連忙湊上前去:“侍中稍等,閻司馬正召集烏桓和鮮卑的騎兵,向兩翼分散。”“我不是說了要全軍衝鋒嗎!”劉和向著鮮於輔怒吼著:“豈不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鮮於輔望了望鉛灰色的天空,有些為難:“侍中,鄒丹那廝早已列好陣勢,兩軍對壘,切不能燥......”劉和不等他說完,一指前方,衝了出去,身後的騎兵一哄而上。“侍中!侍中!”鮮於輔見劉和一騎當先,禁不住歎了口氣,催促著人馬趕緊跟上。數千騎兵浩浩蕩蕩,揚起無數煙塵,直奔東方而去。
父親,和兒為你報仇來了!劉和咬緊了牙,絲毫不顧乍暖還寒的春風迎麵割在臉上。此刻他腦子裏,全是父親劉虞平日裏和藹謙遜的笑容。如此一個謙和君子,治民良吏,百官萬民口中的好人,卻被公孫瓚那廝設計謀害。“父親!”喉嚨裏低低地吼著,劉和拚命催馬,眼前出現了一片揚槍列陣的士卒。
見劉和引兵將至,漁陽太守鄒丹的部曲卻紋絲不動。和幽州騎兵衝天的喊殺聲相反,他們出奇的平靜,揚起的槍尖閃著森森寒光。眼看幽州騎兵已到眼前,一陣急促的行軍鼓響起,第一排步卒齊齊蹲下,身後閃出一排弓箭手,對著半空引弦而動。無數破空聲響起,箭簇劃過一道道弧線,向下撲去,狠狠地啄向蜂擁而至的幽州騎。一輪放射完畢,槍兵們再度站起身,整齊劃一地邁步向前,刺向那些來自鮮卑和烏桓的高頭大馬。一時間,人仰馬翻,哭喊震天。騎兵們如無頭綠蠅般,到處衝撞著,尋找殺出去的機會,卻一次次被陣型嚴密的步卒擋回。
衝天的殺氣,震徹了潞河以北。一隻白羽大箭襲來,險些命中劉和的左腿,嚇得他一個哆嗦,剛才那份悲憤,此刻都化為了冷汗,黏在後背,升起陣陣涼意。緊緊夾住顫抖的雙腿,他低伏在馬背上,轉身向回逃去。主將回撤,部下也顧不上許多,個個爭相逃命。戰馬與戰馬相撞在一起,有人被甩下,瞬間被奔騰的馬蹄踏成肉泥。步卒並不著急,喊著號子,步步緊逼,像一把耰鋤一樣,穩穩地推著如土般鬆散的騎兵向後退去。
離前軍步卒越來越遠,劉和舒了口氣,還沒抬起頭,就瞟見前方大批騎兵結陣而來,切斷了後路。“殺,殺啊。”劉和恐懼得連聲音都開始發抖。遼西騎兵不同於幽州騎兵,開始是一列方陣,待到跟前,慢慢散開,呈扇形向前壓去,像做扁食似的,將劉和的人馬包住,騎手揚起長槍,如驅趕羊群一般,屠戮著狼奔豕突的幽州軍。
“哎呀!”狠狠地將頭盔摜在地下,閻柔悔恨地跺著腳。一旁的鮮於輔看著他,委屈地說道:“大公子不聽我言,執意衝殺,我又有何辦法。”“還不快去追!”狠狠瞪了一眼鮮於輔,閻柔跨上馬,指揮著一部分烏桓部曲匆匆向前線趕去。鮮於輔嘟囔了一句,跟在後麵。誰都沒有注意,不遠處一座山崗上,出現了一支騎兵。
張耀居高臨下地看著戰況,心中泛起一陣大戰來臨的悸動。他指著漁陽騎兵的陣中央,對一旁的史鐵說道:“看見那個白馬將軍了吧,一會等殺得差不多時,我們從側後翼直接衝進去。”史鐵握著一把玄鐵長刀,目不轉睛地看著,點了點頭。“傳我命令,全軍看我旗號,準備衝鋒。”身後五百騎兵凝神靜氣,整裝待發。張耀正要發令,遙遙看見對麵山崗上也出現一彪人馬。“有援軍?”史鐵有些始料未及。張耀看了看,隨手拈起一根草含在嘴裏,含混地說道:“那不是袁紹的旗號嗎。既然他也發兵了,我們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