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聖駕幸許都(3 / 3)

曹操剛下朝,還沒來得及換掉赤色的朝服,前線急報已到。他拆開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董昭在一旁察言觀色,知道許城已破,連忙恭喜曹操。曹操擺擺手:“公仁啊,張耀率先登城,算是大功一件,你舉薦他,也有功勞。”董昭連稱不敢。曹操話鋒一轉:“遷都一事,可準備妥當?”

“尚有侍中台崇,尚書馮碩等人反對。”曹操手一揮:“盡殺之。”隨即又問道:“皇帝的意思呢?”董昭不敢隱瞞:“陛下近日又遣人慰問韓暹,似乎......”

“讓司空趙溫繼續率群臣進諫。”曹操腳下不停:“得給他吹吹風,告訴他,不去許誠,隻去魯陽,那兒糧草夠吃。”忽的又停了下來,轉臉看著董昭:“再命張耀作書信送上去,讓陛下看看他那個皇兄的態度。”

興平二年十一月初八,劉協的鑾駕落在許城的行宮外,曹操親率百官相迎。顛簸流離了近一年的劉協,終於有個安穩的地方吃飽睡好了。

張耀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土塊,看著有氣無力的日頭。還未到晌午,他已在田裏站了快三個時辰了。

已經是仲冬時節,眼瞅著就要進臘月了,許城四周的荒地上,卻布滿了開墾的人。這不是一般的佃客,而是曹操麾下的青州兵士,是為了響應新推廣的屯田製。羽林監棗祗幾日前上書,提倡兵農合一,忙時作戰,閑時種田,亦耕亦戰,名為屯田。曹操又上表其為屯田校尉,專職負責平日裏的屯田事務。一時間,許都內外,鋤把揮舞,櫌鉬穿梭,四處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熱鬧場麵。

“這跟戶曹有何兩樣,還不如在呂布那快活。”一身灰土的史鐵掀開蓋在臉上的竹篾筐,長歎一聲:“堂堂護國將軍,竟淪落到和一幫窮漢在田裏打滾,真是倒了大黴。”張耀吐出銜在嘴裏的半截野草,罵道:“你以為當時不答應,我們幾個能走出洛陽?”史鐵一呆,隨即醒悟:“曹操這廝是要我們的命啊!”“噓!低聲些!”眭固也跑了過來。

三人昨日都被調撥至棗祗手下,棗祗又將他們派到許都城西的一處荒地上,一人帶一停兵士,從雞鳴便開始開荒。“不是說許城糧草充足沃野遍地嗎,怎麼還要開荒?”史鐵心煩意亂地拍著身上的泥土。張耀哼了一聲:“沃野千裏,那是相比洛陽長安而言。這裏的人還象個人樣,已經不錯了。”

三人窩在田埂下偷懶,張耀困倦得要命,眭固也是哈欠連天淚水漣漣,一邊的史鐵卻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對著地下看出了神。張耀有些不解,踹了他一腳:“幹嘛呢?”史鐵唔了一聲,絲毫不動。張耀懶得再問,剛想合眼再靠一會,頭上一團黑影罩住了他們。他一睜眼,許褚那那滿是橫肉的黑臉映入眼簾。

天殺的賊漢!張耀驚得一躍而起,眭固也慌得站起身來,見隻有許褚一人,心裏稍稍安穩了些。許褚瞪著張耀,皺起了鼻子:“怎的,竟敢在此躲懶!”

這是來挑事的嗎?張耀不敢怠慢,向後退了幾步,許褚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棗校尉說了,讓你過去一趟。”

滾蛋!張耀在心裏破口大罵,臉上不敢放鬆,一抱拳道:“不知有何貴幹?”許褚慢慢站起身來,死死盯著他,臉上終於露出了凶相。他一指張耀,惡狠狠道:“豎子,來與我一戰。”

單挑?在這田埂上?張耀的腦筋飛快地轉著,腳下卻依舊向後退著。許褚一把撕開薄薄的單衣,虯結的肌肉上,蓋滿了黑毛。他吼了一聲,指了指張耀,就要走過來。

“唔晉鯤你快看,這群螞蟻就要贏嘞!”興奮的聲音傳來,史鐵還在興高采烈地看著地下,剛一抬眼,便發覺事情不妙,唰的一下蹦了起來,飛起一腳踹向許褚,許褚一回身,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的腿,雙手用力一翻,史鐵的身子像扭麻花一樣飛到了空中。“別傷他!”不容細想,張耀也衝了過去。“來得正好!”許褚回身大吼一聲,如黑熊一般的巨掌一把揪住張耀的肩膀,順勢將他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荒土裏。

四周圍漸漸圍攏了看熱鬧的兵士們,還在不斷地叫好。許褚****著上身,看著正扶起張耀的眭固。“許校尉你你你這是為何,都是同袍何必如此,曹公也說禁止私鬥要勇於公戰......”眭固顫抖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被扒拉到一邊,許褚一腳踹向趴在地上的張耀:“怎的,認慫了?起來啊!”

“起來哦!打他啊!打啊打啊!”周圍越來越熱鬧了。許褚一把揪起張耀的發髻,肚子便被重重一擊,狼狽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住。滿臉塵土的張耀又是一拳揮來,打得許褚坐到了地上。“老史眭固你們讓開!”雙目血紅的張耀喝住了正要上前助陣的二人,飛起一腳踢向許褚的太陽穴,才一出腿,便覺得腳下一頓,許褚單手一拉,一拳打在張耀的下頜。拳風襲來,張耀本能地閉眼一縮,順勢揉身撞進許褚懷裏,剛想就勢撞倒他,許褚雙臂一圍,死死地箍住了張耀。“呃啊啊啊!”張耀的臉被擠得快變了形,嘴唇向外突著,口水橫流。他忽然抬起膝蓋猛地一頂,許褚慘叫一聲,抱著小腹跪了下去。不等他起身,張耀迅速抓住發髻,膝蓋向上一頂,再猛地向下一砸,俯身橫肘一擊,最後一腳踢在許褚的下巴上。“砰”地上仿佛被砸了一個巨坑,許褚昏倒在地,臉上全是血水,已經快分辨不出是誰了。“嗬......嗬......”雙手支著膝蓋,張耀大口喘著粗氣,剛才差點被許褚活生生擠死,胸口一直鑽心的疼。他搖搖晃晃剛站起身,一根榆木棍橫劈在他的背上,打得他向前一飛,眼前黑了一瞬,背後便火燒火燎的痛了起來。“晉鯤!”史鐵和眭固同時衝了上去,張耀咬著牙爬了起來,就見典韋揮舞著兩截樹棍,左右開弓,打得史鐵二人不能近身。

“又來一個!上啊上啊!”軍漢們將他們圍成一個圈,快活得好似過節一般。還有好事者將鋤頭舉起來想扔進去,被一隻手牢牢抓住。人潮中,那軍漢回頭,看到一張不怒自威的麵孔。“扔什麼鋤頭,看我的。”說話的是一個錦衣少年,隨手一擲,將啃了半截的甘蔗扔到了場內,大聲喊道:“用這個!”

一片嘈雜聲中,張耀瞟到了那根甘蔗,奇怪地咦了一聲,似乎有一個人影在眼前一閃而逝。他晃了晃腦袋,剛拿了起來,就發覺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張耀無暇顧及,奔著典韋衝了過去,一揚臂,生生架開了一棍,左手迅若遊龍地向前猛地一戳,正中典韋前心。典韋怒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咬牙回手就是一棍。張耀身形一矮,對準丹田處狠狠一刺,顧不上四濺的汁水,迅速又起身,雙手緊握甘蔗,死死地抵在了典韋的咽喉處。

一股清香飄散開來,典韋靠在田埂上,雙目赤腫,張大嘴,疼得快暈過去了。張耀勢若瘋虎,渾身塵土,大滴大滴的鮮血從臉上滾落,手上卻絲毫不放鬆。兩人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都在筋疲力竭地喘著粗氣。四周突然響起一聲喝彩,一雙手穩穩地拉開了他們二人。

日頭走到了正上方,陽光開始變得刺眼起來。周圍的軍漢不知什麼時候散了,張耀看了看那人,倏忽一下覺得很感激。再打下去,怕是自己就真的要死了。忽然想起手中的甘蔗,他搖搖晃晃地支起身子,剛想還給人家,發覺甘蔗末端被打得稀爛。“不好,這可是個稀罕的物件,尋常人賠不起。”張耀想起甘蔗價值不菲,暈乎乎的腦袋中飄進了一絲惴惴不安的感覺。他不願細想,捂著劇烈跳動的胸口,伸手將甘蔗遞了過去。一隻白淨的手接住了甘蔗,緊接著放到嘴邊,“哢嚓”啃了一大口。

張耀抬眼看去,隻見一個細眉長眼的錦衣少年,“呸”的一口吐出嚼的稀碎的甘蔗,一麵對那人說道:“鄧展,他的出手,可比你快多了。”鄧展的眉毛高高吊起,看起來頗有威勢,聞聽此言竟然轉身一躬,恭敬地答道:“二公子,這根已經沾了塵土,換一根吧。”

“無妨,叫人來收拾吧。”少年滿不在乎地甩開了甘蔗,走到張耀麵前,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一臉的鮮血:“並州張晉鯤,從明日起,教我劍擊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