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快把衣服脫了吧,換件幹的,以免著涼。”喚作阿木的小童將背上的行囊卸下,拿了件幹淨的衣服向少年走去。
少年站在房簷下,看著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不知在想些什麼。
“少爺,別看了,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們先進去燃個火取取暖吧。”
小童邊說邊向城隍廟內走去,卻忽然捏著鼻子,連連後退,“天呐,這什麼味啊!這麼難聞!”
少年見此,也隨之而來,亦是側了側頭,“是有些難聞,不過聞著倒像是腐肉的味道。”
“腐肉!”阿木驚呼,便跑到一邊幹嘔起來。
少年反而不懼的向內走去。
涼澤聽到人聲時便已經醒了,她攬著蘇素的屍體蜷縮在一邊,唯恐是些心懷不軌的歹徒進來,見到是位少年時,倒是楞了一下,幹脆側了頭不去理他。
見到是一個女孩,少年有些驚訝,他笑的溫文爾雅,“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涼澤看了她一眼,抱著蘇素的屍體又向後退了一點,在挪動中,不小心漏出了被緊緊包裹的蘇素,立刻警惕地死死盯著少年,以防他亂來。
一路來,在雨中淋了幾天的屍體早已被泡漲,腐肉橫生,極其難看,還帶著極重的氣味,若不是涼澤帶著她躲在荒無人煙的城隍廟裏,估計早已被人當做眷戀屍體的瘋子,亂棍打死,一見到少年的神色有異,她不免擔心起來。
他,會不會傷害娘親?
少年神色怪異的看著涼澤,他實在想不明白,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麼會抱著一具死屍不撒手?
不過……
他見涼澤穿的雖然落魄了點,但身上的料子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夠買得起的,想來應該是什麼大人人家的門戶秘事,死了親人不舍得離去。
還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少爺!少爺!這裏麵是有什麼東西嗎?”阿木見他家少爺進去後久久不曾出來,也擔心地進了城隍廟。
窗外的大雨還沒停,天色有些昏沉,他一進來便瞧見,窗邊抱著東西的小姑娘,麵色蒼白,大大的眼神直直地盯著他,嚇得神魂俱裂,昏倒在地,內心喊著,我滴個乖乖啊!
……
少年無奈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阿木,歉意地說:“小姑娘抱歉,家奴膽子小了點,你別在意啊。”
涼澤移開視線不去理他。
自那日後,已過去了七天,她兩天前便到了這裏,原本住著的乞丐見她一身怪味,以為是北邊逃難來的難民得了瘟疫,想趕她離開,卻害怕染了病,隻得自己出了城隍廟,留下她一人。
這幾日,她想過去蘇州找娘親的家人,奈何身上著實太過狼狽,被守城的士兵擋在外麵,再三苦求也不得入內。
可她不甘心,殺母之仇她絕不會輕易就算了,她絕不會讓那些凶手逍遙法外。
她要報仇!報仇!雙手緊緊錮著蘇素,仇恨在她心中愈發洶湧澎拜,冰涼的心髒連身旁燃起的火焰也溫暖不了。
“給。”
一隻雞腿出現在涼澤的眼前,她一愣,轉過頭。
微醺的火光恍恍惚惚,襯著那人白淨的臉愈發平易近人,他笑的溫和至極,就好像去了風骨的玉蘭淡雅迷人,“我見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多少吃點吧,別餓著了。”
別餓著了……
蘇素溫柔地摸抹去她嘴角的油漬,“澤兒,多吃點,別餓著了。”
她雙眼一紅,接過他手中的雞腿,狠狠地咬下,許久不曾吃過的肉味在味蕾上巡過,腸胃一時受不了這麼油膩的東西,惡意的反胃,她卻硬生生連同眼裏的淚珠憋了回去,她本就是不喜歡流淚的人,這幾日,早已哭幹了她一生的淚。
她發誓,從今往後,此生不會再為任何人哭泣!
夜很長,涼澤沉浸在回憶中,她身旁的少年沉浸在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