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你忙完了?我見到顧宗才了,他帶我去買的碟,那真是個好地方,以前居然不知道。”我把影碟停了下來。
“嗯,他是個中好手,有機會可以看看他的家庭影院。”
我看著他削皮暗忖:為什麼就總是很深沉的樣子,好像別人都是借他的多,還他的少一樣。
“皮削得太厚了!”他把桃子皮居然削成蘋果皮一樣一條,那多浪費啊,可惜了這麼好的桃子!
“很豪華?”
“不一般的豪華,有機會可以看一下。”難得我跳躍的思維他也能跟得上。要是月月就會大聲地嚷嚷:“林琴響,主語!”
“你不吃一個?”
“不了。”
“也好。”心裏還有一句:都留給我。
“也太奢侈了吧,學古人造金屋子泡女孩啊。”他看了我一眼,冷冷地,我八卦了?
“那兒他從不帶女人去。”狡兔三窟中的一窟?不能再八卦了。
“什麼片子?”
“《十戒》。”
他把暫停鍵按了,目光調到了電視上,和我一起接著往下看了起來。
眼神絕望的曾經戀人編著謊話希望和你度過一個平安夜,家裏是快樂的老人、孩子和忙碌的妻子,去還是不去?
雅努什陪著愛娃在平安夜的街頭驅車尋找了一夜她的“丈夫”,回到家,為平安夜的歡聚準備的一切原封不動,妻子等在沙發上睡著了。雅努什的頭靠近了妻子,妻子驚醒過來,什麼都沒有問,隻是抱緊了他,仿佛雅努什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一個。
“唉,能有這樣的妻子真是種幸福。”我幽幽地說了句。男人可能都很不屑女人的這種角色替代:喜歡把小說的場景、電影的矛盾拉倒現實生活中演練,逼迫得旁邊男士手足無措。
不過孔亦徽是不會手足無措的。他拒絕回答任何沒營養的問題,有時連鄙視——這種最基本的反應都省略。
他站起來,丟了一句話:“桃子是尹月從北京帶回來的,讓你一次不要吃太多。”
“哦。”隨口答了一下,我還沉浸在自我拷問中:我有沒有這樣——像雅努什妻子那樣寬厚的心性去諒解,諒解生活中因為各種意外機緣雜湊出來的愛戀和傷害?劉小楓說諒解比同情、責任都難,諒解是對人性脆弱的體諒。
人是蘆葦,思維隻是加劇了脆弱的悲劇性。
從新加坡回來後孔亦徽都挺忙的。電子商務才是起步,市場調研、運作的具體方式、供貨渠道的拓展,交易信任的確保,事情不斷。而且好像有塊地皮投標競爭非常激烈,林氏目前保住手上的就不錯了,別說旁顧了,所以我也沒有關心。隻是看到他整天緊鎖著眉,忙到深更半夜。
大家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我半躺在沙發上看曼昆的《經濟學原理》,什麼企業行為與消費者選擇理論、長期經濟增長與短期經濟波動,一筆糊塗賬。我就抬眼看前麵的更養眼的那個。他的眉頭皺著,板寸頭很精幹,也使臉部線條顯得更加硬朗;握著鼠標的手手指修長,指節突出,不時地在點擊、移動;煙灰色的襯衫上麵兩顆扣子都鬆了,喉結突出,他要是穿上休閑服,像顧宗才那樣的,會不會別有“風味”呢?
“很空?去煮杯咖啡來。”
“哦。”偷窺被發現了,罰去勞動改造。
這咖啡真香。樸素的香醇中帶著些許苦味,我很喜歡。
“喝一點?”他瞧著我嗅著鼻子貪婪的表情,慫恿到。
我就是喜歡聞這味道,犯不犯得著犧牲一夜的睡眠?我有些猶豫,“好,就一點。”太誘人了!
我把送出去的咖啡收了回來,剛想把嘴湊上去,他卻一把端過了咖啡,自己啜了一小口,笑著說:“還是算了,你安穩睡覺吧。”
“你怎麼知道的?”我在這兒沒有喝過咖啡呢。
“娜娜說的,你是火星來的豬,又奇怪又好睡。”眼睛卻看回電腦了。
“這……”無語了,那時的借口變成了調笑的對象。
餘光瞥到她漲紅的臉,他忍不住對著屏幕浮出了笑意:“乖,喝牛奶先睡,我還有好一會呢。”確實是火星來的豬,這隻豬不能喝咖啡,不能喝茶,喜歡桃子、葡萄、柚子,桃子要又硬又脆的,一次還不能買多,否則一天就給你吃完;葡萄買回來要幫她洗好,否則她饑不擇食,管它髒不髒,隨手剝皮塞嘴裏;柚子要剝開,否則放到幹癟都隻看著,其他水果無所謂。不喜歡零食,餅幹隻吃曲奇。不喜歡濃重的香味,喜歡發呆、走神。喜歡燒菜,穿衣服也有自己的品味,看起來挺賢惠,今天沒給她熱牛奶,百分之七八十是不會喝的,是懶,也是不記得。前麵的是尹月那天拿寫好的訪談來時說的,後麵是自己總結出來的。這樣的火星來的豬確實地球難找。
如果她不是她,我不是我,也許我們會有更平凡而長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