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來時,行色匆匆,眉目之間盡是倦怠之色,此番家宴也隻是強打了精神才來的,這般容色,也著實讓人揪了心,但陛下走過薑子墨身邊的時候,淡淡一笑,卻讓人莫名地安心了下來,在座的眾人都神情喜悅。
“不曾想今日是朕來的最遲,看來要向太皇太後與眾位賠不是了,朕先自罰一杯。”
話音剛落,陛下已然飲盡了一杯,宴席上的氣氛又活躍了起來,方才的不愉快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忽然,一架琴被端到了薑子墨的麵前,抬頭詫異地看著那個內監,忽然有一種無所適從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感覺。
“素聞薑夫人琴藝非一般人所能比擬,進宮至今,也甚少見到薑夫人撫琴,隻是不知是傳聞有誤呢,還是薑夫人進了宮,便不屑再撫琴了,趁著今日除夕家宴,不若請薑夫人勉為其難,彈奏一曲供眾人品味可好?”
若隻是尋常撫琴,博眾人一樂,薑子墨自是覺得倒也無妨,但霍成君的話一出口,倒是變了味道,讓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但呆愣了一會兒,薑子墨還是站起身來,而這個時候,卞玉菁也站了起來,雖素有聽聞卞玉菁有袖底桃花之稱,可還是愣了一愣.
“薑夫人雖然琴音精妙,可又怎麼能少了歌舞相伴,妾身不才,願舞一曲,為薑夫人撫琴增色,也為在座的姐妹們助興。”
琴音起,卞玉菁翩翩起舞,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風情,讓人絲毫挪不開眼,一時間連撫琴的動作都緩了下來,待緩過神來,薑子墨才發現自己早已停下了撫琴的動作,在專心地看著卞玉菁起舞,卻不曾想到,她的舞步會如此精妙。
一曲舞罷,卞玉菁嬌喘吟吟,看了薑子墨一眼之後,噙著笑回到了她的座位,在座的人都不禁為此讚歎。
隻有霍成君臉色不鬱,隻是太皇太後與陛下在座,她不好隨意發作而已,隨後便言道:“素來以為薑夫人琴藝出眾,今日一見也不過爾爾,倒真是讓人覺得失望得緊,隻是沒想到卞夫人的舞藝竟這樣高超,真是讓人歎為觀止,看來卞夫人還真是深藏不露。”
坐回座位的卞玉菁,看了一眼說話的霍成君,並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低了頭抿了抿漿水潤喉,仿佛霍成君說的並不是她一般。
陛下一直都是一言不發,此處的喧囂,他仿若置身事外,陛下心不在此,隻是無人在意這些罷了。
薑子墨低頭看著那把琴,與自己素日所習慣彈奏的那一把有些許不同,隻不過音色尚能有所比擬,細看之下,琴身的用料是難得的百年梧桐木,雕以鳳凰圖案,倒是相得益彰得很,這般心思真是玲瓏。
撥弄著琴弦,薑子墨總能想起往日府中也常常絲竹之聲不斷,自小對琴音情有獨鍾,時常與琴師一起研習琴藝,父親素來遷就自己,便也遍邀天下樂家高手齊聚齊國公府,可算是當初京師的一大奇觀了,隻是如今卻失了往日的那一份心境。
琴音從指尖下緩緩流出,似乎薑子墨也是不自覺一般,鳳求凰的曲音就這樣流灑出來,不帶一點特別的技巧,全憑自己的心境,似乎也更能夠表達曲中之意吧。
“好似薑夫人很不滿方才孤對薑夫人的評價啊,不過薑少使此時彈奏這一曲鳳求凰,似乎是別有深意啊,雖然都知道薑夫人素來是風雅之人,但有些話直說不是更好些嗎,如此婉轉,倒也失了些興味。”
薑子墨將琴交給了身後的內監,俯身下拜,道:“皇後殿下言重了,妾身隻是一時興起,卻令殿下心中不快,還請殿下恕罪。”
霍成君不過笑了笑,道:“今日可是好日子,怎好動不動請罪恕罪的,豈不是懷了眾人的興致,薑夫人還是快些入座吧。”
陛下的目光從霍成君臉上掃過,帶著一絲寒意,卻很快就消散了,看向薑子墨時,那一份笑意也漸漸加深,道:“子墨總是這般拘謹,說來倒也不錯,隻是今日這般時候,倒是有些不合時宜,你這般可是會嚇著奭兒的。”
劉奭雖怯懦些,卻極為聰慧,聽陛下這般說,便依偎在薑子墨身邊,扯著薑子墨的衣袖,那害怕的神色,讓薑子墨也覺得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