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榮少眼中也有懷疑。戒塵說過，有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懷疑是一種本能。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的確太薄脆，稍稍地傾斜，便是毀滅。
何況，在這件事上麵，榮少沒有無中生有。我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理直氣壯，在我心裏，戒塵和琛哥的位置天壤之別。
“我真是可笑，怎麼會這麼問，問題本身就有問題。”是什麼讓榮少語無倫次，還要自行解說，為我答不上來的問題開脫。
“我藏了東西在工人房的房間，趁你睡下，我偷偷溜出去。”我決定“坦白”，坦白可以說的部分，以此來掩蓋不能說出口的部分，“之前你覺得，我房間有人，這不是錯覺，可能的確有第三個人。”
回想起來，不由得悚栗。看似平靜的房間，暗藏不平靜的詭戾。
我可以肯定，我出門見二太之前，鎖上衣櫃，鎖了門。我用全部的精力去應付二太和榮少，結果回來就忘了是否鎖門，我在肯定和否定之間徘徊，直到戒塵的造訪，那個時候，房間裏已經有第三個人，這個人，就是小鳳。
按理說，女人的直覺更加敏感，可我一整天下來都在周旋是非，精疲力盡的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房間裏的異樣，反而是榮少一語道破，隻是當時並沒有察覺。
我為了保護證據，本能地產生懷疑和恐懼，心不安，才會輾轉反側睡不著。
“什麼證據？”
“懷疑的證據。”
“你懷疑什麼？”榮少步步逼近，滿腹狐疑，“冬冬，我們今晚上敞開了說，不要隱瞞。”
“我懷疑易先生，易政昇。”我將酒精和棉簽收拾，順便從床上下來，走路時，避開腳底的傷口，緩慢地踱步，“我知道你目前隻能倚仗易家人，但有些事情，我不能不說。”
從一開始的抵觸到漸漸地懷疑，經曆了比較漫長的過程，最終決定安排阿哲跟蹤易政昇，也是迫於無奈。沒有信任做靠山，一切都按證據說話，所以一旦懷疑，就會想辦法找證據，而我找的證據，就是幾張照片，發給古警官也不受重視，但我不會放棄，我堅信我自己沒有錯。
“電腦是我朋友的，小鳳這麼急著偷走，可想而知，這裏麵肯定有見不得人的線索。”我將電腦翻過來，取下電池，然後打開吹風筒，對著機身和電池用低溫吹幹裏麵。
“請問哪一件事跟易政昇有關聯？”
“我還不知道，或許……”我扭頭，看著榮少茫然失措的臉，“或許每件事都有他的份額。”
“你確定？”
“榮爺爺死在榮莊，密不透風的榮莊根本不可能有外麵的人進來殺人，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我外婆的懷疑，害死爺爺的正是住在榮莊的人。”
“你懷疑小鳳？”
“我感覺不是她，但她可能知道凶手。”
“照你這麼說，榮莊的內鬼至少有兩個？”
我關掉吹風筒，暗歎一聲：“也有可能是經常出入榮莊的人。”
“姓易的一家人都有這個權利。”榮少順著我的話得出結論，但並不是他真心要的結果，他叉著腰，心煩意燥地冷笑，“冬冬，我不反對你暗中調查，事實上，你是在乎榮莊，在乎我，才會這麼做，我很感激，真的，非常地感謝你的懷疑。”
我怔怔地看著他，榮少上前來，站定我眼前，語重心長地說：“說難聽一點，易家就是我們榮莊的一條狗，他們沒有造反的資格，爺爺死了，他們就要效忠於我，像現在，是我保他們在榮氏的地位，不想被姑姑趕出去，他們就要站在我這邊，氣都不敢出。”
“狗會咬人的。”我不甘示弱，用態度反擊榮少的自負。
榮少不相信我的分析，我不會覺得奇怪，我們說好，各自調查，互不幹涉，掌握證據，用證據反駁對方。我盡到做“妻子”的責任，該說的也都說清楚，至於他自己要不要提防著易家人，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會再強求。
我成功地轉移榮少的注意力，說了一晚上“掏心掏肺”的話，最終也沒有說明白，為什麼我和戒塵會有“匪夷所思”的交集。
我看了一下時鍾，已經淩晨四點，我想，榮少也肯定睡不著，我們都睡不著也不想多說話。我知道他有他的顧慮，我有我的打算，我們隻是沒辦法達成共識，他想著要先對付三位太太，而我想著要先解決易家的人。
“真的不跟我一起？”回頭問他，他搖搖頭，將張彬喊到一旁與自己聊天解悶。
睡不著，總不能躺在床上數綿羊，太浪費時間，正巧這不安寧的夜，又過得格外焦心地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