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走上孫曉姍殿門外的台階時,腳步微微頓了頓,他有一瞬間的迷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但是,腦海裏有另一個聲音在催促著他,不斷的告訴他,孫曉姍是孫遠榮之女,和她在一起,就算是安撫了孫遠榮罷。
他微微閉了閉眼,慢慢的走上了台階,一步一步,短短的距離,仿佛便是千山萬水在腳下起伏。
“吱呀”他輕輕推開殿門,燈光從門縫中舒展開來,淡淡的鋪了一層,他朧了眸光,房間裏的事物都遇在燭火裏,光影輕輕的晃動,有一種虛幻的感覺。
容卿遲疑了一下,慢慢抬腿走了進去,靴子踩在地上,輕無聲息,他環視著四周,不見孫曉姍的蹤影。
屋子裏香氣輕繞,像是芍藥的香氣,有點濃,有點豔,他心底有股升騰的躁意,腦海中突然閃過明天要把皇宮中所有的芍藥都拔光的念頭。
鼻尖的芍藥香氣還沒有散去,耳邊忽然傳來輕微的嘩啦的水聲,像是打翻了什麼東西,容卿愣了愣,他轉身尋著聲音找到了淨房,掀開門簾,眼前的情景讓他不禁一愣。
滿屋子裏的熱氣水氣升騰開來,像是在山間散開的薄霧,霧色中似有一枝優美的蓮一閃,纖細的肩膀……
“啊”!尖細的女聲低呼了一聲,隨即那身影又縮回了木桶中,又是“嘩啦”一聲水響,有人自雲霧中看過來,烏發的發在水麵上散開,“是……皇上嗎?”
容卿的腦子裏轟鳴了一聲,方才的一瞬間,他像是看到那一日自己另一個人格出現的時候,冷可情闖入了禁地,自己把她推入了水中,又把她從水中撈出來的情景,她玲瓏的身材,她散開的發,滑過腮邊的水珠,她眼中惱怒的神情,她……所有的一切,原來在他的腦海中,已經那麼深刻。
“是……皇上嗎?”他遲愣著沒有回答,孫曉姍在那邊又催問了一句。
容卿回過了神,放下了簾子,聲音隔著簾子傳來:“是朕。”
孫曉姍在裏麵沉默了片刻,聲音像是在水聲裏蕩了蕩說道:“臣妾……一不小心在木桶裏睡著了,請皇上恕罪。”
“罷了。”容卿聲音平靜的說道,再接下去,卻不知道再說什麼,他側過頭,看著窗外的那一線黑夜,如鑽的星閃著光,像是冷可情眼睛裏狡黠的光芒。
“皇上……”孫曉姍的聲音又軟軟的傳來,“臣妾的……衣服在外麵,您能否……勞駕您……替臣妾拿過來可好?”
孫曉姍的心都快要跳出來,她的臉滾燙,紅的快要滴出血來,她的身子在水裏僵著,一動也不敢動,不敢弄出一絲的聲響,生怕遮住了容卿回答的聲音。
“來人!”容卿的聲音從簾子的那一邊傳來,隔了一片薄薄的簾子,卻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
有腳步聲響,是誰走了進來,慌亂的請了安,隻是容卿道:“伺候孫嬪出淨房。不在你家小主身邊守著,要你們何用?”
接著便是宮女們慌亂請罪的聲音,都說了什麼,孫曉姍沒有聽清,她隻覺得桶裏的水似乎一下子涼了,讓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宮女們魚貫而入,手裏捧著衣服、絞發的帕子、梳子等一切用具,孫曉姍從木桶裏出來,水珠從曼妙的身體上滑落,她垂著眼瞼,任由宮女們伺候,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神情。
殿內角落裏的香燭裏煙氣嫋嫋,是芍藥的香氣,門簾一掀,清新的剛剛沐浴過後的氣息混合在芍藥的香氣裏,殿內的空氣中頓時添了幾分曖昧的氣息,連燭光都似乎跟著暖了暖。
孫曉姍擺了擺手,宮女們再次退了出去,房間裏隻剩下她和容卿兩個人,她穿了寢衣,絲質的料子,淡淡的水綠色,在地板上輕輕的拖動,帶出華麗而旖旎的聲響,她身上的淡淡香氣包裹著她,像是一團雲輕輕飄到了容卿的身後。
她伸出手,輕輕的摟住容卿的腰,整個人貼在他的後背上,聲音微顫,帶著幾分嬌柔與哀憐,輕聲喚道:“皇上……”
容卿的心微微一顫,本來就強迫自己來這裏的那個信念也在這一瞬間一寸寸的瓦解,孫曉姍的香和軟,像是毒,從他的後背他的呼吸裏吞噬著他那份殘留的責任。
他微微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冷可情的影子,那日夜裏她毒藥發作,與他蝕骨纏綿……她病重時他為她擦身……